第18节(1 / 2)
二人听了,连忙往上房去。
走到屋里,只见陈杏娘脸上神色不愉,望着陈氏说道:“嫂子还是留神保养身子罢,这不该嫂子操心的事儿,嫂子就少上心。仔细忧心过度,反而劳神!”说着,见傅月明过来,上来拉了她,抬腿就往外头走。陈氏也顾不得在床上躺了,就要起来。陈秋华阻拦不住,母女两个追出门来。
傅月明叫陈杏娘扯拽着,疾步往外去,险些追赶不上。众人出了门,轿子已在门前停了,陈杏娘便撺掇着傅月明上轿。傅月明虽不知母亲因何恼怒,还是先上了轿子。陈家母女二人已然出来,陈氏便望着陈杏娘说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姑娘既觉不好,那只当我没提罢了。万不可动气,伤了咱们的亲戚情分。”陈杏娘笑道:“嫂子既还惦记着咱们的亲戚情分,那就不该说那些话。我看嫂子也不是行事鲁莽的人,这些意思想必已在心上存了好几日了罢?嫂子且去想想,这话我能应下么?”
陈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当面挤兑的说不出话来。陈杏娘更不打话,上了轿子,便吩咐轿夫起轿。
待走出一射之地,傅月明方才问道:“母亲,舅母说了些什么,惹你动这样大的气?”陈杏娘气咻咻的说道:“我这嫂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今儿叫你们两个出去,竟是为了同我说,要把你说给她家仁哥儿。还说什么,既然家中有了儿子,香火有继,就不必硬将你留在家中招赘了。你看她说的这昏话!她也不瞧瞧她家是个什么样子,也想来攀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林常安也好,陈昭仁也好,其实早被先生劫胡了~
☆、第六十三章 招供
傅月明听了母亲言语,也不好出言,只存在心里,一字儿没发。陈杏娘又说道,“我真不知道,她竟然打这个主意,嗔道刚才拉着我,只说叫我心胸放开些,容下兰香母子两个,好歹也是咱家后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傅月明见母亲恼怒不堪,便开口说道,“母亲也不必太过着恼,舅母虽有这个意思,奈何父亲母亲不答应,自然不能成的。母亲却才也不该同舅母吵闹,究竟也是一门亲戚,这样当面撕破了脸皮,日后倒怎么走动?”
陈杏娘说道:“倒不是我吵闹,自古先断后不乱,不把话说狠些,她只当还有指望,再要纠缠不清,反留后患。再一则,听她说起兰香,我这心里就来气,她是我嫂子,胳膊肘如今倒往外拐?什么叫那孩子也是我傅家的骨血?合着为她家儿子前程打算,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我也算看透了,如今这世道也只好各顾各的,旁人再亲终究也不是自己家人,怎会和你一心一计!”
说话间,轿子行经一所府邸门前,傅月明忽然闻得一阵哭骂之声,便揭起轿帘,顺着窗子往外望去。只见一中年妇人,坐在道边,正望着一户人家的大门呶呶不休,一面哭一面骂,嘴里不干不净,倒也听不清是些什么。傅月明只觉这妇人甚是面熟,望了一会儿,方才认出,原是傅赖光的正房娘子刁氏。她心中奇怪,正不知这妇人为何在此处撒泼放刁,那户人家忽开了大门,几个青衣奴仆出来,就要赶刁氏离去。其内一人便指着刁氏大骂道:“你这泼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家,也敢上门来放刁!好不好,惹恼了我家老爷,把你押进提刑司,试试新夹棍!”
刁氏更放生大哭道:“为着你们家一场事,把我家汉子搓弄了去,如今还要解送进京,生死未卜。你们王八脖子一缩,万事由天了,我如今只和你们要命!你们谁敢动我一下,我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不差什么!”嘴里哭嚷着,就和那几个仆人撕扯起来。
这路本不宽敞,被这起人一哄闹,更堵塞的水泄不通。陈家的轿子过不去,只得在地上停了。陈杏娘便叫将家人上来,说道:“去打听打听,什么事体?”那家人得命,便上前询问。陈杏娘在轿内坐着,忽然说道:“我倒想起来了,这儿是宋提刑家的宅院,傅赖光的娘子怎么同他们家嚷乱起来?”傅月明听说,又向外望去,只见那刁氏十分泼辣,同那几个小厮揪打在一处,竟不见吃亏。反倒是那些小厮,衣裳被扯破,脸上也见了血痕。
傅家的家人上前,向着那一众人呵斥道:“为些什么事,就在路上打的不像个样子!先让我家轿子过去,太太和姑娘在里头呢。”那刁氏见人来,微微一怔,便被那起人掀翻在地,揪打踢踩。半日,才从地上爬起,刁氏吃了这大亏,倒不敢再吵嚷了,将头发一拢,一道烟儿似地跑不见了。
那起人见她去了,也不理睬傅家的下人,径自骂骂咧咧的进去了。陈杏娘眼见事情平息,方才令轿子起来,自回家去。
回至家中,陈杏娘自归上房,傅月明便往后头回爱月楼去。行至宁馨堂前,却见傅薇仙在廊下一张椅上坐着,嘴里嗑着瓜子。见她回来,傅薇仙将裙子一抖,起来笑道:“姐姐回来了,舅太太病的怎样?”
傅月明便笑着敷衍了几句,傅薇仙又说道:“我还道往日里舅太太待太太并姐姐的亲热劲儿,定会留你们吃了晚饭呢,谁知竟不曾。舅太太家里就是再难,也不该吝惜这一顿饭才是。”说着,她自家掩口笑了,又道:“我自说笑,姐姐莫要见怪。”傅月明浅笑道:“妹妹自来这等爱玩笑,我哪里会怪?只可惜妹妹如今只好跟我玩笑,见不着表哥了呢。”
正说话,唐姑妈打屋里出来,见着傅月明,便笑道:“我道这儿怎么这样热闹,原来姑娘回来了。”傅月明不愿同她纠缠,只问了安,就说道:“我才回来,要往房里去换衣裳,姑妈见谅罢。”说毕,也不待唐姑妈说话,便径自去了。
这里,唐姑妈同傅薇仙说道:“我听了你的话,把爱玉的药减了两成,你许我的事儿呢?”傅薇仙皱眉道:“我私下攒的,就那么些,全给了姑妈了,哪里还能有多的呢?姑妈也不要太急于求成,这事是急不得的。”
唐姑妈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容易,如今我们一家子在这徽州城里,吃穿用度都靠着哥哥。如今哥哥不在家,就受嫂子的勒掯。睿哥儿又在外头跑动,手里没钱怎么行事?外头那些活计掌柜,都好小的食肠!你上次给我那么一点子,够什么的?”傅薇仙脸色一沉,才待出言。田姨娘便自里头出来,满脸堆笑道:“姑太太别恼,她小孩子家,不懂事。”嘴里说着,就将手里一封包裹递上来,又笑道:“这是我往日里攒的些体己,姑太太别嫌少,先拿去使用。”
唐姑妈接了过去,手里掂了掂,见颇有些分量,脸上才露出些笑意,向田姨娘说道:“也不是我小眼薄皮,姨娘同二姑娘的难处,我也瞧在眼里的。只是目下这世道,二位心里也明白,没钱怎么行事呢?睿哥儿在这家里站稳了脚,二位在这家里也日子也好过不是?”言毕,又说了些话,就说要去看唐爱玉,一阵风也似的走了。
待她去了,傅薇仙才向田姨娘道:“姨娘不该给她银子,这唐姑妈如今很有些不知饥饱。我前儿才给了她一包银子,这才几日,就来要了。姨娘将体己都与了她,到咱们急等钱用的时候,该怎么办?”
田姨娘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现下这家里难站了,老爷太太不待见咱娘两个,大姑娘又总同咱们过不去。你这眼瞅就大了,我得替你的终身打算打算。若是这姑太太的少爷肯娶你做正房,他又得了老爷的喜欢,保不齐日后这份家私就落在你手里了呢?即便不能,总也能分得些好处。你这么个身份,如是往外头说,就只能给人做妾了,或是嫁个小门小户。我这辈子吃够了做姨娘的苦,难道你还要再尝一遍不成?那小门小户,日子难过,你娇生惯养大的,哪里过得了那日子!”
傅薇仙说道:“姨娘想的倒是周到,只是唐姑妈未必肯呢。我这两日试探她口风,她总是遮遮掩掩的,不肯吐口。我揣摩着,这姑太太心里多半是打主意要叫她儿子讨傅月明做正房呢!姨娘且去想想,这家里究竟她傅月明才是嫡出,我傅薇仙是庶出。老爷太太的心思又都在大姑娘身上,这姑太太看不起我出身呢,又觉的她儿子讨了我是没指望的。”
田姨娘听了这话,又气又急,连忙问道:“若这般说,咱们岂不是白白替人做嫁衣?”傅薇仙冷笑道:“不妨事,这是她自己的如意算盘,我哪能让她打的这般容易?”田姨娘看了她一阵,说道:“总是你主意多些,我也不插嘴了。只是咱们手里已没剩几个钱了,还得想法子弄些的好,我现下手里又碰不着钱的。”傅薇仙点头自语道:“却是个寻个地方弄些钱来的。”
二人在廊上说了会儿话,眼见冬梅打前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傅薇仙就扬声问道:“冬梅姐姐,什么事走的这样慌张?”冬梅嘴里说道:“前头出事了,我来请大姑娘。”脚下步子丝毫不见迟缓,眨眼便进了爱月楼。
傅薇仙听说出事,慌忙拽了田姨娘,就往前头去不提。
冬梅进了爱月楼,赶着傅月明正在里头换衣裳,见她走来,就问道:“冬梅姐姐来的急,出了什么事?”冬梅就说道:“大姑娘快去瞧瞧,兰香抱着个孩子,正在咱家大堂上哭嚷不休,把太太吵的直害头疼。”傅月明听闻,便知是那事发了,连忙叫桃红替自己穿了衣服出门。
待走到前头大堂上,果然见兰香坐倒在地下,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个为满月的孩儿,望着陈杏娘哭道:“是小的该死,有眼无珠,分明是奴才的命,还总想着当主子。还望太太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去。小的往后再不敢上门缠扰的。”陈杏娘心烦意乱,只说道:“当初是你自己要来,如今也是你说要去,你到底要怎样?这几日的功夫,将我们闹得合家不宁,老爷在外县也焦心得很。”
她话至此处,傅月明已从软壁后头绕了过来,听见兰香告去,因恐母亲一时开口,竟放了她去,连忙说道:“你自己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我傅家的骨血,如今老爷又没回来,这事情又不见个明白,怎好放你走的?待你走了,老爷回来,我们要怎么说?你挺着肚子上我们家来,又生了孩子,这邻里街坊都瞧在眼里。如今老爷还没回来,你就撂手走了,人不说你自己要走,倒说我家容不下人。再一则,倘或你那孩子当真是傅家的骨血,我们又怎能让你带去?”说着,便向陈杏娘笑道:“太太且说,我说的是与不是?”
陈杏娘自然不知她打什么主意,然而当着众人面前,是不好薄了自己姑娘的颜面的,便说道:“月儿说的在理,老爷没回来,我断不能放你走的。”兰香听闻此言,如丧考妣,面灰如土,好半日方才哭道:“太太,我实说了罢,这孩子不是老爷的!如今这家里总有人要害我,我再不走,就要被毒杀了!”
☆、第六十四章 隐情
堂上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陈杏娘更问道,“什么人要毒害你,你那孩子不是我家老爷的,你却为何认作我家,你且仔细讲明白了,”兰香抽抽噎噎,打眼在堂上转了一遭,又低了头,不讲话。
陈杏娘性子急躁,走下堂来,当面问道,“你快些讲清楚了,不然我将你送到官府去!”兰香兀自不敢言语,只垂头哭泣。傅月明走上前来,先对陈杏娘道:“母亲先不要急躁,想必是有什么人要害兰香,她心里害怕。”又向着兰香温言抚慰道:“你安心,有太太在这里,没人敢害你。你且把话仔细讲明白了,太太自会给你个公道。你若只管这般吞吞吐吐的,我们是不好放你走的。”
兰香听了,心里思忖再三,方才泣道:“我便说了,还望太太不要见恼。这孩子,并不是老爷的。去年腊月里,府里摆宴,招待宾客。我奉太太吩咐,到宴上去抱壶斟酒。待酒席吃到一半,我下来往后头去净手,不合就在园里撞见一位老爷。那人吃得半醉,眼见四下无人,将我拉到山洞子里,要同我干那不急的事。我心里又急又怕,待要喊叫。那人却说道:‘我是你家老爷特特儿请来的客,你老爷在我跟前还不敢大声说一句话呢。你不过是一个丫头,能怎样呢?你就是把人都嚷来,也不中用。’一面说着,就脱我的衣服。我羞怯难耐,又怕嚷来人丢了老爷太太的脸,只得不做声,依了他。落后,过得一月,我有些呕酸难受,经也停了,心里害怕不敢认作是孕事。恰巧太太房里丢了簪环,将我打发了出来。我在后巷刘婆子家住了半月,就被宋提刑家买了去。因怕被当家太太瞧出来,日常同旁的仆婢一般伺候干活,到后来肚腹渐渐大了,就拿布带缠着。”
“这般挨到上个月,终是藏不住了,被宋家太太察觉,将我拿到房里去,跪在地上问了半日,就要打发我出门。然而我有了这肚子,哪户人家肯买呢?正在走投无路,傅二叔就找来,言说此事,教了我一套说辞,指鹿为马强认作是老爷的孩子。还说老爷如今没有孩儿,香火无继,必定会认下的。就把我带了出来,在他家里住了一月。前儿听闻老爷出了远门,傅二叔说是个空子,就带着我来了。”说着,便又抽噎起来。
陈杏娘听得怒气满腹,指着她就骂道:“你这贱婢,在家里时,我们待你如何?!你如今倒听了外头人的言语,走来讹诈我们!世人都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当真是不错!”傅月明见她焦躁,连忙上前搀了,扶她回位上坐着,说道:“母亲先歇歇,吃口热茶定定心,待我去问她。”说毕,就命冬梅重新炖茶上来。
傅薇仙在一旁坐着,眼见这般,心里只是狐疑不定,但觉今日之事同傅月明脱不了干系,却又说不出什么,当下只静观其变。
傅月明安顿下母亲,重又走回来,向那兰香问道:“你说了这一通,到底没说明白,你那孩子究竟是谁的?”兰香说到此节,却似颇有顾忌,支吾着不敢言语,只说道:“太太姑娘放了小的去就是了,只顾问这个做什么?”傅月明笑道:“你既然招认了,这事儿可就成讹诈了,待老爷回来,势必要见官的。到了官府公堂之上,说不说可由不得你了。我劝你还是早些讲明白了,免得受些皮肉之苦。再者,你就是藏着掖着,那人也未必放的过你。”兰香听得‘那人’二字,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得低声说道:“是宋提刑宋老爷。”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傅月明虽早有预料,但听她亲口说出,还是颇感意外。只听兰香又说道:“这孩子是宋老爷的,就是因听闻我被太太打发出门,宋老爷才买我过去的。又因宋家主母十分嫉妒,宋提刑也不敢明着收我,只趁着娘子不在时,才叫我到屋里去。我有了身孕,他也知道,只是不敢向娘子说。我也听闻以往有通房丫头,生了孩子被撵出去的,也不敢说。”
傅月明听毕,又问道:“你才说这家里有人下药毒害你,倒是谁?”
兰香听问,抬头望了一眼,又忙自垂下,闭口不言。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想必你有所顾忌。”
恰逢兰香怀里的孩子要奶吃,在堂上大哭大吵起来。傅月明便走到陈杏娘跟前,笑道:“母亲,这孩子这样吵闹,兰香也没心思说。先让她去把孩子安顿下,再问话可好?”说着,便推了陈杏娘一把。陈杏娘心里会意,便说道:“你说的也是,叫兰香到明间里去罢,先哄好了孩子再说。”言毕,便起身,喊了几个媳妇子上来,叫把兰香送到里头去。
话音才落,登时就上来几个媳妇,撺掇着兰香进去。兰香身不由己,也就跟着进去了。
傅月明扶着陈杏娘也往里去,傅薇仙连忙起身,也要跟上去。待走到明间门前,却被冬梅挡了,只听她笑道:“二姑娘,太太说身上乏,问过兰香话就要歇下了,不想见人。二姑娘还是回去罢。”
傅薇仙双目圆睁,看了她半日,方才扭身去了。冬梅倚着门框,笑着看她走远,方才进去。
回至宁馨堂,傅薇仙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只向着田姨娘说道:“不知这傅月明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田姨娘正粘鞋面,听她说,便放了手里活计,只说道:“你前儿说送东西给那个兰香吃,我就说不好。你偏不听,定要说什么待兰香进了门,拉拢过来,也算个助力。如今怎样,闹出这样的事来,咱们银子也白使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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