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傅月明在屋里,看着两个丫头将衣裳一件件拿了出来。桃红便拿了一件大红织金百蝶穿花石榴裙过来,向着傅月明笑道:“姑娘你瞧,这颜色染得极好,上头金丝掐的也好。穿出去,可亮眼的很呢。”小玉在旁接口道:“下个月去绣坊赏花,姑娘就穿这个去罢,红色的娇艳。姑娘本就生得好,再穿这样的衣裳,就更好看了。”两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傅月明却一声不响,也不瞧那些衣裳,只闷闷地出神。
小玉瞧出来,心里忖度着,就低声问道:“姑娘可是为近来没有先生消息的事儿烦恼么?”傅月明瞅了她一眼,低低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
小玉含笑说道:“姑娘的心事,差不离就在脸上写着。我哪儿瞧不出来呢!姑娘也别太过烦心,想必近来因家里门禁森严的缘故,先生不好传话进来的,故而一时没有消息。我听闻,老太爷管束的极严,别说外人难进咱们家门,就是昭仁少爷的学堂,每日里也只两个时辰,多一刻钟也不成的。待下了学,老太爷就同昭仁少爷并季先生一道在外堂上吃午饭,有时也说些闲话。姑娘请想,如此这般,先生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倒怎好传话进来呢?前者抱书进来,是为天气凑巧,哪能回回如此。就是不怕旁人口舌,也要防着这个。”说着,她便伸出两根手指,晃了一下。
傅月明情知,她指的是二姑娘傅薇仙,心里倒也很以为然:若是自己同季秋阳的把柄落在了傅薇仙手里,一时传扬出去,声张到父母耳朵里。父亲倒罢了,母亲却是个名利心极重的人,她看不上季秋阳,又听到这消息,难保不一时情急之下,随意拣个略可匹配的人家,将自己嫁了,那当真是糟糕至极。当真如此,一则自己若出了阁,这出嫁的姑娘管不得娘家的事,傅家还不由着傅薇仙并唐睿作弄;二来这世间男子除季秋阳外,她是一概看不入眼的,前世不知风月滋味,待适人方才后知后觉,那也还罢了。今生既已心有所属,再要迫她嫁与旁人,那重活这一世又有何滋味?
她低头只顾想心事,一时没有言语。小玉知她是听进去了,便也没再多嘴。桃红却望着外头喊了一声:“谁在那里,鬼头鬼脑的!”傅月明不妨她这一声,唬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事?”桃红说道:“才见着廊外有个小子,伸头伸脑,不知什么勾当!被我这一喊,连头也不敢露了。”嘴里说着,就走到外间,不多时便推着一个小厮进来。
傅月明一见那人,不禁说道:“啊呀,原来是你。你怎么跑进来的?”原来这小厮就是前头偷传东西,被傅月明抓了个正着的来安。
来安进来,先打千问礼,方才回道:“太太使小的与二姑娘抬箱子,送衣裳,小的故此能进园子。”傅月明听说,心里知局,笑问道:“那你该是见过二姑娘了,这会儿跑过来,可是有话要说?”来安倒有些局促,嗫嚅了半日,方才说道:“二姑娘问小的知不知道那兰香生孩子的事儿,又问大姑娘可同她有什么往来。小的没敢说,就推不知情,二姑娘遂与了小的一些吃食银两,叫小的带给兰香。二姑娘又嘱咐了,定要说明是她送的,让那兰香领情。”傅月明耳里听着,心内盘算了一回,点头笑道:“你倒是乖觉,来时可有人瞧见?”来安连忙摇头,说道:“小的出宁馨堂时,二姑娘说身上乏,睡去了。临来前,又仔细瞧了好几遍,并没看见什么人。”
傅月明听了,便向小玉说道:“把你前儿做下的东西拿来。”小玉点头,转身往里屋去,不多时就拿了一只青瓷小瓶出来。
☆、第五十九章 燕窝盅
傅月明遂叫来安将包袱皮儿打开,见里头放着一盅炖燕窝,不由笑道,“这还是去岁上年里父亲给的那几两燕窝,她一直没舍得吃,留到这会儿。二姑娘倒是舍得下本钱,为了拉拢这兰香,连这东西也拿出来了。”说毕,便亲手揭了盖子,果见一盅雪白的燕窝汤。
小玉将瓷瓶递了过来,傅月明拔开塞子,倒了些酱色的汁子进去,又拿汤匙搅了搅,重新盖上。来安见着,不禁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傅月明含笑说道:“是昨儿夜里才熬出来的乌梅汁。”来安不解,又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傅月明笑道:“不妨事,又不是毒药,吃不死人的。你将这东西给兰香送去罢,可定要依着二姑娘的嘱咐,告与兰香这燕窝盅是谁送的。二姑娘一番心意,白白辜负了可是不好。”来安不敢违拗,只得将那瓷盅重新包上。傅月明又笑问道:“回头人若问起来,你要怎么说呢?”来安不明,怔怔地望着傅月明。一旁小玉斥道;“真是糊涂!姑娘问你,倘或人问起这盅汤谁送的,你要怎么说?”来安方才醒悟,连忙答道:“是二姑娘亲手交予小的,自然是二姑娘了。”傅月明点头笑道:“你倒乖觉。”说毕,向小玉点了点头,小玉便进去开了箱子,取了一钱银子出来,递与他。
来安兀自不敢接,只拿眼睛望着傅月明。傅月明笑道:“你且收着罢,你替我办事,得些赏赐也是该当的。往后仔细办差,日子长着呢,分清楚这家里谁是正谁是庶,有你的好处。”来安这才将银子接了过去,袖了。傅月明望了望外头天色,又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去罢。若我有事,自然打发人去喊你。”来安便去了。
打发了来安出门,桃红上来,递了盅茶与她,便问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往那燕窝汤里放乌梅汁,有何用处?”傅月明笑道:“你不知,这坐月子的妇人,忌食酸涩收敛的东西,不然恶血不出,好血难安[1],时日一久必要作病,重了还要损伤性命呢。”桃红听闻此言,脸上登时唬得煞白,好半日才低声说道:“姑娘这是要那兰香死呢?然而这乌梅汁是有酸味的,兑进燕窝汤里只怕她要喝出来呢。”傅月明笑道:“正是要她吃出来,只那么一点点乌梅汁能抵什么用?不过是要借此吓退她罢了,再则薇仙既要拉拢她,那我便替她出些力好了。我倒要瞧瞧,那兰香得了她那盅燕窝汤,要怎么感恩戴德呢。”
桃红听说,又问道:“姑娘怎知兰香必然知道产妇不能吃乌梅?倘或她竟不知,糊里糊涂吃了呢?”傅月明笑道:“她知不知我是不晓得,然而那个扶持她的傅安媳妇子可是生养过孩儿的,这月子里的忌讳比世人都明白。她既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岂有不讨着吃两口的?这乌梅汁是昨夜里我亲看着小玉熬得,大半罐子乌梅就收了那么一小瓶子的乌梅汁儿,酸的很。人若入口,必能发觉的。”桃红不语,半日问道:“姑娘是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傅月明便向里屋一指,说道:“都是小玉告与我的,她家祖辈侍弄这些花草香料,所谓药食同源,她也略通些药理。”
桃红听过,就默默无言。傅月明吃了茶,将茶碗抵还她,就把自己前些日子做的针线寻了出来,又埋头做将起来。半日,抬头问话,猛可儿的就见桃红立在一边,怔怔的望着自己出神,不觉笑问道:“这呆丫头,只顾望着我做什么?”桃红才张口说道:“我近来总觉得,姑娘的性子比之前好似更改了许多。比如今儿的事儿,若是往日姑娘是断然行不出来的。”傅月明不防她这一问,一时怔住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事儿呢?人也是一样,随着年岁增长,阅历渐富,心性哪能不更改些?”
正说着话,小玉自里屋出来。傅月明见她过来,便问道:“箱子锁上了?”小玉答道;“锁上了,姑娘要的那几味香,我都分好搁在匣子里了。”说着,走上前来,又道:“姑娘,咱们近来花销太大了,买的那个绣图册子,使了五两银子。打赏家里小厮花了些,前儿又给兰香了几两银子,我瞧姑娘那银匣子里只剩两串子钱了。再这么下去,姑娘要买些什么,或者有什么使用,可就没处儿找银子了。”桃红也接口道:“姑娘一月满共也就一两银子的月钱,虽有太太私下补贴些,究竟也没多少。那匣子里的钱,都是素日里攒下来的,姑娘原先省事,没什么花销故而存得住。这几日连着有事,花费大了,自然就用的快。这倒没什么,再存一存就有了,横竖家里茶饭是见成的,衣裳并各样用度日常也是买好的,只要没事也没什么开销。”
傅月明却说道:“话是如此,然而你瞧瞧现下事情可少么?如今的人也刁了,要做些什么事,手里没钱怎么行?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小玉接口道:“再者,所谓开源节流,只顾削减用度、一分一厘的攒是不成的,还得多些进项才好。”傅月明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她二人皆出身于商贾门第,谈至此处却是一样的心性,一拍即合。然而二人一个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一个是服侍的丫头,又都是豆蔻幼女,能行之事甚为有限,对看了半日也没想出什么主意来。
傅月明就叹道:“咱们家虽有这么个家业,然而有钱又不归我使。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弄的捉襟见肘的,外人听起来还当是笑话。”小玉接口笑道:“可不是这样说,我原先在家时也是这般,一月里家里就给二两银子的月钱。外头人一说起这样人家的姑娘,只当手里有多少钱,编出来的故事唬煞人,其实全是讹传乱造罢了。”桃红说道:“姑娘急着要钱做什么?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告与太太就是了。老爷太太那样疼爱姑娘,还能不给么?”
傅月明望了她一眼,只浅浅一笑,没再多言。原来,她除却日间行事用度须得使钱费物,尚有一桩心事。
她如今年纪虽还小,但眼见就要过十四的生辰了,再隔一年便要及笄。按着俗世规矩,已是出嫁之龄。虽则眼下父母并未与她说亲,但只怕也就是这两年间的事情。她心底中意季秋阳,却奈何他只是一介寒儒,虽见做着个贡生,若是终究不能做官,那也只是个虚名罢了。依着母亲的性子,是断然不肯应了这门亲事的。季秋阳又是个耿直的脾气,只怕今世也不会答应入赘。她便私下忖度,怎样攒些私房,存的够了叫季秋阳拿去挣个功名回来。他能得个一官半职,这亲事也就有望了,自己也算得个终身之靠。然而目下,却只是不得个生财的门路。
三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眼瞅着天色将晚,傅月明便收拾了往上房去。原来自傅沐槐出门,这母女二人一日三餐皆在一起吃。当下,傅月明过去,同陈杏娘一道吃了晚饭。饭毕,她又陪着母亲说了好些话,吃了两盏茶,才回房去。
晚间,她在灯下,将那香囊绣得了,拿与两个丫头瞧。小玉接过去,见是鸳鸯戏水的风流名目,照着那绣图册子描的,针工细密精致,与那图上竟无二般,不由满口夸赞道:“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图样甚是奇巧,寻常针工是绣不出的。姑娘单凭自己琢磨,竟给绣得了,当真难得。这样的针脚,我在京里时也少见的。这鸳鸯绣的,真如活了一般!”说着,就向傅月明戏谑道:“姑娘心里想鸳鸯,就跟着绣鸳鸯了。”一言未了,傅月明早伸手过来,笑骂道:“我就知道你没嘴里没好话,看我撕了你的嘴!”
两人笑闹了半日,桃红看时候不早,打了水进来,催促傅月明睡下。是夜,一宿无话。
隔日起来,傅月明正坐着梳头,桃红就在外间说道:“嫂子怎么来了?进来坐,姑娘在梳头。”便向里头说道:“莲香嫂子来了。”傅月明才放下梳子,就见傅安媳妇子莲香走了进来。她便起身笑道;“嫂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一面就让莲香坐,又叫小玉倒茶。
莲香连连推却,笑道:“姑娘抬举了,姑娘屋里,小的哪敢放肆?今儿一早过来,是有桩事同姑娘说。”因就说道:“昨儿大门上小厮带了一包东西给兰香,说是二姑娘送的。兰香打开一瞧,见是些吃食并散碎银子,还有一盅炖燕窝。我心里觉的古怪,太太打发人送东西与兰香也还罢了,这二姑娘也送,还打着自己的旗号倒是什么意思?我因看燕窝是个滋养人的东西,就倒了一盏子喂给兰香吃。不想兰香吃了两口就说酸的很。我尝了尝,原来里头竟然拌了乌梅的汤汁!这乌梅是个酸涩收敛的东西,给才生产的妇人吃,是要她的命么?”
☆、第六十章 架桥拨火
傅月明听了,似是吃了一惊,忙拉着她低声问道,“嫂子可听真了,当真是二姑娘送去的么,别是送东西的人胡指乱认的,倒冤枉了好人。”莲香说道,“我也怕听错,又细细的问了来安一回。真个是二姑娘打发他送的。大姑娘,你说这二姑娘是个什么意思,”傅月明低头想了想,微笑道,“想来二姑娘是看兰香才生了孩子,一人在那屋里住着,怪可怜的。又是恐那孩子当真是咱家的骨血,冷落了不好,替老爷太太打算,才送的东西?”
莲香却说道:“姑娘这话就没道理了,太太已有裁夺,事儿又没落个明白。这二姑娘倒为什么要自己倒贴体己,陪给这兰香?何况,又在那燕窝汤里动手脚?”傅月明浅笑道:“嫂子这意思,莫不是疑心二姑娘同兰香有什么首尾?”莲香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平日里就见那兰香狐媚邪道的,不似什么好人。情知是怀了谁的种子,就认作咱家的!然而她只是一个丫头,若是这家里没人给她撑腰子,她能有这样大的胆子么?”傅月明想了一会,笑道:“若是如此,那兰香进了咱们家门,她倒是能落些好处。但她又为何要在那燕窝盅里动手脚,害那兰香?”
莲香笑道:“姑娘到底年纪小,不知这世道艰难,人心险恶。若是兰香死了,那孩子不就没了亲娘?这没了娘的孩儿,是最易调唆的了。不是小的说,太太又是那么个耿直脾性,若那孩子当真进了咱们家的门,太太能喜欢?能待得他好么?到那时,还不是二姑娘略招招手,就给拢过去了!”
傅月明听了这番议论,先不言语,半日方才低头笑道:“这些话,嫂子原不该说给我听。我一个小孩子家,也不好背后论人短长的。嫂子为何不说与太太得知呢?”莲香忙笑道:“原本小的也不该拿这些烂糟事儿来脏姑娘的耳朵,然而小的才去上房,见太太还没起,不好进去的,方才走来找姑娘说话。”
傅月明微笑道:“原是这般,太太这会儿刚起来,想必还在梳头。嫂子少坐片刻,待会儿我同嫂子一道过去。我适才虽那样说,但嫂子能将此事告与我,可见不小觑了我,我心里也很是感激嫂子的。”莲香笑道:“姑娘说哪里话,姑娘是家里的大小姐,这阖府上下倒有谁敢小看了姑娘不成?”傅月明冷笑道:“嫂子不知,如今家里可总有那么一起人,不将我放在眼里,背人行事,鬼头鬼脑,干出来的事儿当真是可笑可气。说起来,只是凭白让人生一肚子气。”
莲香说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姑娘倒也不必为了这上不了台盘的东西气伤了身子。我过来,还有一桩事要说。那兰香说不来咱家了,要走呢。”傅月明听闻,不禁笑道:“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呢,她倒怎么要走了?她不是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老爷的骨肉,定要认祖归宗么?”
莲香说道:“我也这么说,若当真是老爷的骨血,哪能听凭她做主呢?但她似是因燕窝盅的事儿,心里害怕了,生恐来了咱们家又受了暗害,就想走呢。”傅月明笑了一声,说道:“她当我傅家是什么地方,由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况且,这事情还没个论断,她之前在大堂上闹得那般声势浩大,搞得此事满城风雨,尽人皆知的。如今没个说法,她就要抽身离去?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说着,因问道:“嫂子既进来,可还有人看着她?倒怕她一时急了,自己走脱了。”
莲香连忙说道:“有来安在,我才走出来的。再者,想她一个才生产的妇人,还没出月子,也走不到哪里去。”傅月明这才点了点头,又打发桃红到前头探消息:“去上房,看太太起来收拾了没有。”桃红闻说,便去了。
少顷,桃红回来,说道:“太太已经起来了,我去时,冬梅刚拿水进去,想必这会子该梳过头了。”傅月明听了,便向莲香道:“咱们快去,待吃了早饭,来升就要送了账本过去,再有什么人回话,更没空闲了。”说着,两人起身,一齐往上房去。
走到上房门口,却听陈杏娘正对冬梅说道:“把东西包好了,下午喊乘轿子过来,咱们一道过去。”
因知如今上房人手不足,傅月明便自打了帘子起来,进去就笑道:“太太要去哪里?”陈杏娘见她到来,便向她说道:“你来了,近日可真是事情繁多。好不好的,你舅母又病倒了,吐泻不止的,你外祖打发人捎了信儿来。今儿下午没事,我便思量着过去瞧瞧。”说着话,便叫傅月明挨着自己坐了。
傅月明便说道:“如今正是夏秋之交,寒热不定,最易染病的,母亲也要仔细身子,父亲又不在家。”便问道:“倒不知舅母生了什么病?”陈杏娘摇头道:“这却不知,你外祖也没说。”话毕,因看莲香在地下站着,遂问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莲香赶忙上前,将事情原委一一告诉了一遍。陈杏娘听得明白,不由怒起心头,咬牙道:“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曾料到,家里竟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二姑娘才恁大一点的年纪,倒有这般诡诈的心思,当真瞧不出来!”傅月明见太太动怒,便假意劝道:“想来妹妹也是为家里香火事着急,才行此下策。说起来,也算是好意,母亲倒不必这般动怒。”陈杏娘冷笑道:“她是个什么身份?这傅家的香火,哪里轮得到她来操心?我晓得她母女的心肠,做她的清秋大梦去罢!真当我亡故了不成?!这家里但有我一日,就断轮不到她一个姨娘来当家做主!”
傅月明故作糊涂问道:“分明是薇仙妹妹送吃食与兰香,母亲倒怎么扯上田姨娘了?”陈杏娘说道:“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想二姑娘才多大点岁数,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哪里晓得这些弯弯绕绕?必得是个年长的妇人在后头指手画脚出谋划策,方能这般行事。我说兰香在上房里听用的时候,总和田姨娘勾勾搭搭,成日里备着人不知嘀咕些什么。那时候我看田姨娘还好,也没往心里去。哪曾想,她们竟串在一起,干出这事来!”
言至此处,她越说越怒,不觉银牙碎咬,切齿道:“不成,我若再要不管,让这姨娘爬到我头上去装神弄鬼,岂不让世人笑话!我今儿定要把她打发的离门离户不可!”言毕,便一叠声的打发人喊人牙子上门,要卖田姨娘。
傅月明本意是嫁祸傅薇仙的,这把火却连带烧到了田姨娘身上,却是意外之喜。眼见这架桥拨火的事已然成了,陈杏娘却怒极生恨,要打发田姨娘出门。
她心中忖度如此行事颇为不妥,一面先喊住了冬梅,一面向陈杏娘笑道:“母亲也忒急躁了,如今又没什么现成的把柄证据。便是兰香这事,她既可推不知,又可说是为傅家子嗣计,全无错处的。母亲倒凭什么打发她呢?虽说母亲是正房,撵一个妾侍算不得什么,然而父亲现下不在家,母亲这样急切行事,难免不令世人诟病妒忌,难为了母亲素日里贤惠的名声。依我说来,不如暂且压下这事,待父亲回来,母亲细细地告诉了父亲。得父亲回来时,兰香的事儿必定也见的明白了,再定她一个搅扰家宅的罪名,赶她出去岂不名正言顺?何必只急在眼前呢?”
陈杏娘想了一回,叹道:“你倒想得周全,我是急切了些。然而我性子急躁,既得知了她背地里使坏,便连片刻也容她不得的!”傅月明劝道:“再忍她几日也就是了,横竖父亲也就待回来了。”因问道:“父亲那边可有消息来?不知父亲病得好些了么。”陈杏娘说道:“天安才送信儿过来,说老爷已好多了,如今正忙着兑换盐引,发卖货物,得忙完就回来的。”傅月明点了点头,又望着莲香说道:“嫂子还有事要同太太说?”
莲香早已听得呆了,见傅月明问,方才回过神来,忙又说道:“兰香不想在咱家住了,说要去。”陈杏娘便笑了,说道:“她要去,那好了,让她去便是。谁还强留着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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