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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俞四适才失态,此处虽离得不近,但不妨走漏了些,于是声调颇厉。
那后头的声响停住,转出一个人来,一双水葱般的小手绞了一下如意纹样的裙褶子,忸怩道:“俞四哥哥。”
第6章 双喜
见从灯背黑影里头出来的是齐敏,俞四心里稍一落定,倒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是大妹妹。”
“嗯。”齐敏一改□□之态,轻应一声,她抬头望了俞四一眼,“听得有声息,却像俞四哥哥来着,只听不真切,不敢出来。”
王溪就站在廊下,看了情形,几步间便也走了过来,只见齐敏立在墙边一株被远处灯影照得碧沉沉的扁桧旁,低头弄着帕儿,于是一边摆摆手示意俞四回去,一手拉住了齐敏的袖,“不是同母亲说话么?怎么这会儿子站在黑设设的地儿,跟你的丫头都到哪儿去了?”
齐敏朝俞四行了个礼,抬步往王溪身边挪去,半开玩笑地道,“我自己出来逛逛,好放她们打个盹儿去。”
俞四虽常年跟着齐靳,府内出入是常事,虽说是亲戚,但姻亲女眷,总有诸多不便,于是不叙他话,告辞便走了出去。
王溪拉过齐敏,“如今这深秋天气,虽说里头穿了夹的,外头总要罩一件,且京里行的热症,得了的遍身骨节疼,你可要仔细着,”她说着将菖蒲和映月两人唤过来,此时她屋里头来瞧信的也领着两个掌灯过来,王溪拉住了齐敏回身走,“同嫂子一道回母亲屋里去,明儿日头出来了再逛岂不好?”
齐敏不自觉的已被带起步子,头面却仍旧朝着那月洞门的尽处,走了两步,忽然攥住了王溪的手,将她拉近了些,问道:“嫂子,俞四哥哥原是不喜尤家姑奶奶这样的?”
王溪脚步一顿,觉一阵寒风拂上面来,心中疑惑,不由大愧,连隔墙有耳之事都没有思虑周全,但她不是自乱阵脚之人,且也不问她听到些什么,只正经道,“什么喜不喜的,姑娘家怎好问这样的话。”
齐敏脸上一红,有些讪讪的,却也不好再问,只悄悄咕囔了一句:“原是不喜这样的。”
且说齐府自齐敏回来便添了好些喜信,寒露交节时分,得了齐靳在江苏公事顺利的消息,江浙粮道上的押运本有些滞碍,齐靳动用了尤嗣承在海上的关系,给粮道各方面施了压,最后银米如期交付,两江总督承情不尽,于是保题封赠二轴,以博内眷同欢,向来奏请封诰,系由礼部行文吏部,若是自请封诰,虽六部声势相通,但若不另托可靠的人,且不论推封还是捐封,书办置之不理,拖上个一期也是有的。齐家原也是请的,只是虽通了门路尚未下期,如今地方大吏声势不同以往,保题的封赠无人敢等闲视之,且江苏原先的抚台遭了事,如今两江总督更是官声赫赫。且说五月适才用过宝印,书办那里却直接通了两部的差,直定了十二月用印。
齐老夫人原是有轴的,向来父母之封可在官阶上加封三品,老夫人原是四品的诰命,如今再封二品夫人,更何况是总督的保题,自然风光无限。
诰敕轴于十二月初三领到,且由户部上的一个带顶子的书办亲自送来。
适时丁瑞亲自捧了进来,共是五轴,二品三轴,轴头是精琢的黑褐犀角,轴边绘以双升龙盘绕,卷身用赤尾虎锦面,上头书了“家声克大,阃范攸彰……尔齐氏,乃从四品顶戴记名太仆寺少卿兼军机章京齐靳之母,佩服女箴,娴明母道。惠风肆好,留懿训于阁中……兹以尔子克勤王事,兹以覃恩赏赠尔为二品夫人”等恩典,另两轴头用的是青色角,瑞草锦面,皆是青色,上书“孝顺于家,能宜其室,备切箴规之功,宵旦殷勤,式逢庆泽之施,丝纶璀璨。兹以覃恩,封尔为宜人……树德扬于中馈,淑乃壶仪休章……钦予时命”等字样,是王溪的敕命卷轴。
齐老夫人喜笑颜开,身边服侍的两个老嬷嬷净了手,小心翼翼地奉敬着展了开,老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如今是儿子面上的恩典,我做娘的面上有光,格外高兴些。”
丫鬟仆从们一时聚拢来,都跪在地上,一道磕头,“给老夫人夫人道喜。”
齐母也乐了,“都快起来吧。”
齐敏如何肯不凑这热闹,想要拿那轴子看,老夫人忙命人拿开些,“快别碰着了,这要是弄腌臜了,再呈上去可是大不敬,要问罪的。”
齐敏央告一会子,又转念一想,“可有赏的,有赏我便不瞧了。”
老夫人笑起来,“大家同乐,自然是都有的。”
说到赏赐,王溪暼见丁瑞仍旧侍奉在那里,略挪了两步低声问道,“是谁送来的,可是熟面孔?”
丁瑞略思索了一下,答道:“是户部的一个书办,似是履新的,瞧官服像是八品,如今在厅上吃茶,我待会儿子还要回去应酬,夫人您看?”
这要看的自然是红封套,王溪先问了一句:“现如今京里的规矩是多少?”
“如今捐例多,自己领的或是同业领的都没这规矩,听外头办差的提过,照例书办有品阶的报升迁上的事都是这个数。”说完丁瑞伸出两个指头来。
王溪会意,点了点头,“今日是双份的,就包两个去。”
“这……”丁瑞有些踟蹰,“就怕太多,倒拿不下手。”
王溪略笑了下,没再作声,丁瑞会意,自顾退了下去。
齐老夫人是何等精明人物,一边同女儿闲话,一边冷眼里头将这主仆的来去看了个明白,心中大觉儿媳办事挺阔,丝毫没有小家子气,于是对着王溪招了招手,拉过来道,“鉴人一道,我是不大通的,只你生了旺相,又是大家行事,就是靳儿的福气了。”
王溪受了夸奖,见有小姑子在旁,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母亲这话,媳妇如何当得?”
“敢当,敢当。”齐敏在一旁插道,“母亲前头后头,都只夸嫂子,我这个女儿倒且靠后。”
这似嗔非嗔的言语,从她口里一出来,众人都乐了,且厅里头一派喜乐气氛,更是不消多说。
京城是何等通达的地界,这诰敕双封一下,贺喜的人络绎不绝,通家之好,相熟的内眷不必说,一些老爷面上有交情尚未见过的,也都要来道贺,真是门庭若市,虽齐靳不在府上,内眷应酬也是车马如云,王溪每日排应酬帖子,都要排到三更以后。
且行到十日出头通政司孙存勖的夫人来拜访,王溪因同她不相熟,又虑到齐靳临走刻意嘱咐过,不好不敷衍,于是请了四个陪客,是尤嗣承的夫人,也是她从小的玩伴尤家大奶奶曾墨,尤家姑奶奶阿玖,还有同孙尤两家都熟稔的通政司副使刘家的两个妯娌。不巧的是,平日里头最活络的尤家姑奶奶因自己家里头的事绊住了,只其余四人一道赴席。
这个孙存勖的夫人来的排场可不一般,仆从煊赫,贺礼隆重,从灯火处走来,那褂子上都是精致的镶滚,莹莹地泛着金光,一双精明的眼睛四下一顾,对着做主人的道,“早就应该来拜访,如今正好一道来贺,讨个喜庆。”
做主人道了承情,于是将她引到厅内,帘子掀开,绕过一张紫檀木嵌染牙的屏风,就见尤家大奶奶正靠在一张乌木小扶手椅上头,手上拿了一个通透的摆件正在赏玩,刘家两个妯娌坐在剔红花卉纹方桌旁的两个小凳上闲话,见人都到齐了,相互见了礼,一同落座。
饭间都是京里命妇间相传的秘辛,且孙家这位夫人似乎长于此道,众人细听她说道,也觉得新鲜有趣,更没有什么冷落的间隙。
饭罢要谈消遣,刘家两个妯娌要玩牌九,做主人的只好歉然,王溪家风甚严,牌九一概不沾,且她向来不好这些,故而在这上面不大通,尤家大奶奶是这上面的惯家,众人又瞧了瞧孙太太,见她两眼放光,似乎颇为欣喜的模样。
是尤家大奶奶先开的口,“如何?孙太太可要推一局?”
这位孙太太倒也爽快,“可是有输赢?”这话是问赌钱与否,只是不好直接出口。
尤家大奶奶看着刘家两个妯娌,“那就来小的,不伤和气也图个兴致。”
孙太太推让王溪做庄,王溪实道不会,孙太太见做主人的在一旁干看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拉着刘家两个妯娌坐在一起,“且我来做庄,你们二人一道,这样三家,帮着王夫人现学不就成了。”
王溪推不过,这样翻过几局,孙太太一人独赢,尤家大奶奶虽输倒也是气定神闲,刘家两妯娌让丫头带的银子都快掏光了。
孙太太似乎有好赌的脾性,兴致上来有些收不住,将手里的银钱都一股脑儿的推了出去,“天色也不早了,索性来一副大的,这些银钱就当是下次请东道。”
曾墨从来都是爽利的脾气,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两个妯娌是看她行事的,虽已是窘迫但也不好显出来,王溪做主人家的,自然是应了客人的兴致,于是孙太太见众人都应了,便甩开手放了牌。
庄家先揭牌,两个和牌,是一副双和,今晚上她得了好手气,真是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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