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 章入绝境秦使腾挪 驰千里约长捞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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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车卫秦。

“靳大人,”车卫秦拱手,“在下候您一个时辰了。”

“你……”靳尚心有余悸,“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呀!”车卫秦重新戴上胡子,“在下是北方胡人,在宋地营商,此来郢都,是与大人谈宗买卖。”

靳尚稳住心神,在主位上坐下,指向客席:“说吧,是何买卖?”

车卫秦在客席坐下,压低声音:“楚王索要的人,这就来了!”

靳尚完全懵了:“大王索要谁了?”

“张大人!”

“哪个张大人?”靳尚仍未转过圈来。

“张仪。”

“啥?”靳尚跳起来,“他……来哪儿了?”

“使楚呀。”车卫秦缓缓说道,“前番公子嬴疾奉王命使郢,睦邻议和,楚王不见,说是一定要张大人来。张大人于是来了。”

“天哪!”靳尚来回踱步,“他……他……他这是……”

“靳大人,”车卫秦语气淡淡的,但充满威力,“我家大王是真心要与你家大王结盟的。秦国不想与楚为敌,可你家大王听信谗言,三番五次出兵伐我,令人费解。楚已连战皆败,难道你家大王还要再打下去吗?”目光逼视过来。

“这这这……”靳尚急了,“不是打与不打的事,是张仪,他怎么能来呀?”

“张大人是应邀而来呀,应的是楚王之邀!”车卫秦缓缓应道。

“天哪!”靳尚回到他的席位,几乎是跌坐下去,两手捂在脸上。

“靳大人,”车卫秦盯住他,字字用力,“在下此来,是将我家大王的原话捎给您。大王说了,张大人是王命使臣,此番使楚,若有丝毫不测,大秦必举倾国之力,向大王讨要公道。”压低声音,“靳大人,您还想一战吗?”

“你对我讲这些没用呀!”靳尚拿袖子抹一把额角的冷汗,压低声音,“我这问你,能否不让张仪来?”

车卫秦摇头。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车卫秦再次摇头。

“天哪,”靳尚再擦一把汗水,“大王恨死他了,你晓得大王的,恩怨分明。张仪此来,必死!张仪若死,秦人必不肯依,这……”

“所以卫秦才来大人府上,求个完全之策。”

“没有策了!”靳尚摊手。

“要不,大人带在下见见王叔?”

“唉,你呀,”靳尚苦笑,“要杀张仪的人,也包括王叔!不仅是王叔,还有彭君、射皋君、鄂君他们,所有王亲!宛城被占,他们的封地没了,把气全都撒在张仪头上!要杀他的人还有宗亲,宛城、方城是景氏的地盘,屈丐死于丹阳,屈氏与秦又添血仇,昭氏我就不说了!眼下大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除在下之外,没有一人不恨张仪,他……唉!”

“南宫娘娘呢?”车卫秦不死心,“难道她也说不上话了吗?”

“我正在为她堵心呢。”

“怎么了?”

“张仪欺王,两战皆败,大王无处撒气,我与娘娘就成了他的出气处。我就不说了,单是南宫,大王是再也没有去过。娘娘委屈,今朝使人召我入宫,向我诉苦,求我谋个妙方。我这……眼下情势,谋个屁方呀!”

“敢问大人,大王近日宠幸何人?”

“魏美人!”

“魏美人?”车卫秦眯眼。

“听娘娘说,魏美人本为魏王赠送的媵女,是大王在卧病期间由内尹召入御书房服侍大王的,谁知这一服侍,被大王宠上了,宠得是了不得,为她专设一宫,叫中宫!东西南北中,魏美人居中,粉黛皆无颜色,南宫她……”靳尚又出一声苦笑。

辞别靳尚,车卫秦连夜出行,马不停蹄地赶到於城,刚好截住行将出征的使团人马,遂将靳尚所述一一禀报张仪。

后退是无路的。

张仪思虑一时,附耳嘱吩咐一番,车卫秦急急去了。

“张旗,出使!”张仪拿起使节,朗声布令。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驰出於城,往投楚境。

秦人使团旌旗招摇地赶到丹阳城外的楚国边关。边关验过关文,放行秦人,同时快马驰至郢都,禀报怀王。

见张仪竟然来了,怀王倒是一惊,略一思索,召王叔、昭睢谋议应对。

“秦使此来,令尹是何应对?”怀王看向昭睢。

昭睢拱手:“臣惟听我王圣断!”

这是官场上的圆话,说了等于没说。

怀王看向王叔。

“嘿,”王叔颇是感慨,“这个张仪,是吃了豹子胆哪!”

“臣以为,他或是不得不来!”昭睢顺势接上,“前番我王放出狠话,一定要张仪来。想是秦王没得选择,不敢不让他来!”

“王兄呀,”王叔看向怀王,苦笑一下,“听昭睢讲了您应下秦人的话。臣以为,拿张仪一人置换黔东、汉中与商於三地,不上算哪,因为他不值这个价!”

“哼!”怀王冷笑一声,“寡人应过他什么话了?他张仪应过寡人的难道还少吗?他凭什么以一己之身来置换我黔东、汉中与商於三地呢?我大楚的土地,从来就是打出来的!前番寡人鬼使神差,听信他张仪的承诺鬼话,没有打,结果就闹出事来。这一次,寡人想定了。既然他敢来,就由不得他了,杀无赦!”

“王上,”昭睢应道,“两国交战,不斩使臣,这是通例。无论如何,张仪是秦王使臣,若是……”顿住。

“他是使臣吗?”怀王盯住他,“他难道不是嬴驷赶出来以置换所侵土地的人质吗?”

“这……”昭睢看向王叔。

“王上说的是!”王叔应道,“我大楚的土地从来都是打出来的,张仪是张仪,土地是土地。”

“昭睢,”见王叔与自己站在一起,怀王兴甚,看向昭睢,“征役进展如何?”

“得益于我王新颁宪令,已募三万,多是贫困人家,尤其是越人与巴人,渴望建功!”

“继续招募!”怀王朗声颁令,“三个月内你须募齐十万,我大楚国有的是人!”看向二人,“对了,还有一桩好事,寡人刚刚接到三闾大夫捷报,燕、赵二王承诺入纵,苏秦已约五国纵亲特使于近日会于逢泽,与我正式缔结纵亲盟约。我与四国成盟,再无后忧,可先击韩,收回宛城,再击秦,夺回全部失地!”

“臣贺我王!”王叔、昭睢拱手,异口同声。

几日之后,秦使入郢。

翌日晨起,张仪应约入宫,呈递秦王国书。

张仪手持使节踏上楚宫正殿的最后一级台阶,早已侍立于侧的宫卫将他拿住,脱去他的使服,收走他的使节,戴上枷具,押入早已备好的囚车,在一队卫士押送下,辚辚驰往大牢。

自始至终,张仪既未抗辩,也没挣扎。

尽管这是早已料到的结局,守在宫外的副使魏冉还是惊到了。

魏冉驾车,直驱王叔府宅。

魏冉本为王叔外甥,这府宅里无人不识,之前是直出直入,这辰光身份变了,一身秦国官服,但门房见到他的脸,无人敢拦。

魏冉直入客堂,见王叔正与射皋君、彭君议事。

“秦国副使魏冉叩见……”魏冉叩首,稍作迟疑,瞄向堂上三人,声音减轻,“诸位舅公!”

王叔先是一怔,继而盯住他的一身秦国官服,良久,指向最侧一个席位:“秦使,请!”

“谢舅公!”魏冉起身,走到那席位上,回视王叔。

“嗯,不错,”王叔盯他又看一时,“你出息了!”

“舅公,您……”魏冉的目光落在他的头上,“白发多了!”

“是呀,舅公老矣。你阿姊可好?”

“好呢。”魏冉应道,“阿姊颇受秦王宠爱,被封为八子,生子嬴稷,乖巧伶俐,小嘴巴可会说话呢,人见人爱。”

“嬴稷?”王叔思索一时,微微点头,“此名不错!可是秦王所起?”

“是的,舅公。”魏冉接道,“秦王欢喜他呢,诸公子中特许他进入御书房,秦王还陪他玩耍,手把手地教他认字,讲给他宫里宫外的事。”

“你与芈戎,要好好带他。”

“是的,舅公,我俩都欢喜他。”魏冉略顿,逐个扫过三人,切入正题,“诸位舅公,冉受王命随侍张相国使楚,相国他今朝受楚王旨令入宫觐见,却被宫卫押入大牢。事发突然,冉为副使,未历大事,这辰光无所适从,特请舅公指点出路!”

“张仪那厮是罪有应该!”射皋君拍案叫道,“本舅公正要寻他讨个说法呢!近几年来,韩国好端端的,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是他张仪到仪,驱走公孙衍,驱韩伐我,占我宛城!这几日来,听说韩王将宛城改作南阳了,你说可气不可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冉儿,”彭君接道,“你虽为秦使,屁股可不能坐歪呀。其他不说,单说宛城,它是咱大楚国的乌金之都,今日竟让韩人占去了。还有,你表哥鄂君启的封地,连同封地上的所有炼炉,就在宛地,这辰光全是韩人的了!那些炼炉,多半是咱这几家的,你这几位老舅公是眼睁睁地失去一个金盆子啊!”

“他张仪必须死!”射皋君再次震几,几乎是吼。

面对几位情绪失控的老舅公,魏冉不再说话了。

“冉儿,”王叔看向他,语气和缓,“舅公考虑过了。此番来使,张仪为正使,你为副使。张仪出事,只会对你有利。无论如何,你在楚地不会出事。待张仪的事了了,你安然回秦复命,或会受重用呢。”

“舅公,以您之断,张相国的事会是怎么个了法?”

“死。”

“这……”魏冉震惊了,“张相国是秦王的特使,受的是王命,代表的是秦王,楚王若是将他处死,岂不是……”顿住话头。

“张仪拿什么来证明他是秦王的使臣呢?”王叔盯住他。

“王命国书呀!还有使节!”魏冉急切应道。

“此二物何在?”王叔问道。

“张相国带在身上的呀,全都带入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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