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 章 争宋地昭阳生事 守襄陵郑门赴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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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地,通往大梁的衢道上,齐人赠送的五千多具棺木络绎十数里。这批棺木是苏秦为将要战殁的齐卒备置的,没想到殓入的却是魏卒。

在这条棺木长蛇中,打头的是三辆战车,车上各装一棺,棺中分别躺着太子申、庞涓与青牛。六名魏将走在庞涓的棺侧,一侧三名,清一色的甲盔,盔上裹条白巾。他们一手持枪,一手搭在棺木上,似在助力他们的将军。青牛的棺侧也走着几人。由于青牛过于高大,他的棺木是特制的,从不远处的坡顶望下去颇为抢眼。

站在坡顶的是公子魏嗣,一身甲衣,侍立嗣侧的是扮作侍卫的天香。他们的身侧,依序站着几个侍卫短兵,个个神色黯然,甲盔上也都裹着孝巾。

魏嗣的目光从蛇头移开,移向蛇身,看向蛇尾。天香的一双大眼跟随他的目光望去。运送棺木的清一色是大魏战车,这是张仪经由魏嗣所下的军令。

“将军,”天香收回目光,看向魏嗣,指向蛇身,“要把他们全部运往大梁吗?”

“不是。”魏嗣应道,“一入魏境,他们就会分散,葬入各家祖坟。”

“哦,”天香若有所思,“跟秦国不一样呢!”

“秦国怎么葬?”

“葬在一处,让他们死也守在一起。”

“咦?”魏嗣看向她,拖长声音,“人家秦国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

“将军,”天香抛他个白眼,“难道你不知道吗?难道你想让臣妾什么也不知道吗?”

“嘿。”魏嗣吧咂一下嘴皮子,转身下坡。

“公子该做一事了!”天香跟上,悄声。

“何事?”魏嗣定住身子,看向她。

“走在第一辆战车旁边,一直走到大梁,走进王城!”

“让我一路闻他的腐臭味?”魏嗣皱眉。

“欲成大事,你必须闻!”天香的语气毋庸置疑,附耳,“臣妾陪你!”

新雨过后,一辆辎车急如星火地驶出大梁,辗过田野上的泥泞,穿过一片树林,停在一条小溪边。

溪上有个小木桥,是四根圆木缚在一起,可并行二人,不可过马车。

车上跳下一人,大步走过木桥,踏上一条由沙石铺出的小径。

小径不足百步,尽头是一户乡居,四周树木葱郁,花草荟萃。

来人不是别个,是“养病”数年的朱威。乡居则是公孙衍的。自张仪入相大梁,公孙衍两次乔迁,最终移居此地。

朱威顾不得赏景,径直走到柴扉前面,欲推扉门,却见里面挂着一个绳套。绳套不牢,是象征性的,伸手即可取下。

朱威没取,拍打柴扉:“犀首,犀首——”

一个女人走出来,边走边拍打围裙上的尘土。

女人开门,深鞠一躬:“朱大人!”

“是弟妹呀,犀首呢?”朱威一脸着急。

女人笑道:“先生带犬子钓鱼去了。”

“犬子?”朱威盯住她,“什么犬子?”

“他的孩子呀!”女人嫣然一笑。

“啊?”朱威震惊,“你们……啥辰光喜得贵子了?”

“小半年了。”

“哎哟哟,犀首也是,这么大的事儿,竟不吱一声?”朱威责怪。

女人笑笑,揖礼:“朱大人,客堂坐。先喝杯水,我正在灶房和面,打算烙饼呢!”

朱威一脸急切:“他在哪儿钓?”

女人指指前面的小溪:“你沿溪向上走,想必就寻到他了。”

朱威扭头就走,沿溪走约五里,果见公孙衍一身笔直地站在河湾树下,一手拿着钓竿,一边抱着孩子。

孩子睡梦正酣。

看到朱威,公孙衍扔下钓竿,迎上几步,抱子揖道:“朱大人,犀首有礼了!”

朱威没有回礼,双手接过娃子,左看几眼,右看几眼,又看向公孙衍。

“大人不用审,”公孙衍从腰里掏出铜葫芦,灌一口酒,笑道,“娃子是犀首整出来的,没请人帮忙!”

“没想到呀,”朱威慨叹,“你俩多年没见动静,真还以为你整不出来呢!”抱娃子拱手,“在下贺喜了!”朝孩子努嘴,“叫啥名?”

“犀角。”

朱威扑哧笑了:“犀首是独角,厉害!”

“说吧,大人,”公孙衍扬脖子灌酒,“啥事儿?”

“又战败了。”

“知道。”

“庞将军殉国了。”

“知道。”

“殿下他……”

“也殉国了。”

“唉……”朱威长叹一声,看向河水。

“大人拖泥带水上门,就为唉这一声吗?”公孙衍将酒葫芦递过去,从他怀里接过孩子。

朱威喝一口,抿一下嘴唇,盯住他:“犀首,在下是来请你出力的。你得跟我回去,进宫面君!”

“面他做啥?”

“力挽狂澜呀!”朱威激动,“我大魏……我……”咳嗽起来。

“再喝几口,压压火。”公孙衍看向酒葫芦。

朱威又喝几口,压住咳嗽:“犀首呀,我大魏……再不能让张仪为祸了。你得回去,我豁出老命保荐你,赶走张仪,救我社稷于将倾啊!”

公孙衍讨过酒葫芦,喝一口,将嘴皮子吧咂得山响,转头看向河面。

“犀首?”朱威吃惊地看向他。

“敢问大人,是谁在倾我社稷?”公孙衍问道。

“秦人哪!张仪呀!还有齐人!”

公孙衍夸张地摇头。

“不是他们,是谁?”朱威盯住他。

“是你的陛下!”公孙衍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

朱威不吱声了。

过了好久,朱威长叹一声,缓缓蹲下。

公孙衍将酒葫芦挂回腰上,拿起鱼竿:“走吧,大人,让你一搅和,鱼是钓不成了。”大步走去。

朱威站起来,跟上。

“请大人拎上桶。”公孙衍朝一边的水桶努嘴,苦笑,“女人想吃煎鱼,看来只能喝锅汤了。”

朱威拎起桶,见里面只有几条不足一虎口的小鱼。

二人回舍,公孙衍将孩子放到榻上,将鱼交给女人煮汤,回到院中,招呼朱威蹲下,寻来石块、木棒摆出一个五花八门的图案。

朱威看着他,一脸惶然。

“大人,这就是你所关心的天下。”公孙衍指着图案中间一块地方, “这儿是魏国,这儿是大梁,你的大魏的社稷所在。敢问大人,就眼前局势,大魏社稷何处最危?”

“我说过了,秦人,齐人。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朱威指向图案上的秦、齐。

“你说的是长远,我问的是眼前。”

“这……”

“这儿!”公孙衍的手指重重一戳。

“楚人?”朱威震惊。

楚国北部重镇项城郊外密密麻麻地扎着一片接一片的军帐,中军辕门居于核心,从辕门直驱可入的是中军大帐。

时近正午,中军帐中,气氛紧张、热烈。

坐在主将位上的是昭阳,侍坐二人,一是监军靳尚,一是副将景翠。

昭阳的案前平摊一幅涂满油漆的麻布作战图,图上用带色的油笔标着三支腥红的箭头,每一支箭头指向一个圆圈,分别代表三个目标:徐州、襄陵、陉山。

从三人的表情看,显然经过一场争论,尤其是景翠,脸上泛着激动。

“主将!”景翠从席位上起来,在昭阳席前跪下。

昭阳俯身,左手托住腮帮子,眯眼盯住他:“景将军,你这是为何?”

“请听末将一言!”景翠的声音几近哀求。

“请讲。”

“末将再次恳请主将收复陉山!”

“说说,你为什么缠住陉山不放?”

“理由有三:其一,陉山本为我土,十年前却被庞涓夺占,楚国上下视为国耻。其二,陉山为我北疆要塞,得之可逼大梁,失之危我方城。其三,眼下庞涓战死,魏国三军皆在卫齐边境,失去斗志,我取陉山十拿九稳,末将敢立军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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