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虞莞目光扫过那些低眉垂目,恨不得装作耳聋眼瞎的大臣们。
这一轮轮的你方唱罢我登台, 墙头草们恐怕不知心中摇摆了多少次。
“唉。”最终还是坐在一旁的太后叹了口气。
她出来主持大局:“晏清,你把人领走。这件事到此为止罢。”
归根到底是皇帝做得不妥。
若不是他好色调戏了那林小姐,就不会有那女伶洞见隐约一线机会、欲行勾/引之事。无论这女子是谁人棋子, 不过是知晓皇帝好色, 为了投其所好才布下。
只是这话看得明白, 却不能说明白。纵她堂堂太后、与皇帝舐犊情深也不能。
兀君一个箭步上前把那女子押出宫殿, 愣住的宫人们三步并作两步, 匆匆弯腰擦拭掉血迹。汉白玉砖很快变得光亮如新。
只是这一桩荒唐事,到底留下了痕迹。
熙和帝睨下向方缩成鹌鹑的群臣,眯了眯细长的眼睛。
法不责众, 是建立在这些人识趣之基础上。若是当中有哪个没眼色的臣子胆敢把今日之事当成谈资,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以儆效尤了。
众臣们战战兢兢, 感知到熙和帝不善的目光掠过自己,皆屏住了呼吸。
良久。上方低沉之声传来,隐含警告:“众卿看徐了歌舞, 想必也有些疲倦。不如请明光寺的僧人前来,听听佛经,舒缓心性如何?”
“谢陛下隆恩。”百官们紧绷的五官终于松泛下来,这一关总算是过去。
闻言神色仓皇的唯有陈贵妃与薛元清夫妇三人。
陈贵妃的纤手微颤,仿佛已经看见了厄运降临的未来。她是始作俑者,自然知道待会儿同和大师说出的话何其石破天惊。
如同在皇帝的怒火上泼了一桶热油。
原本按照设想,陛下驾临明意斋后观赏歌舞,瞧中上那名乐女后,她借机一提纳妃之事,他自不会拒绝。龙颜大悦之下,再由一向深得圣心的同和大师揭露虞莞那不堪身世——
届时陛下不会猜到这一连串是她故意设计。
而眼下先是出了两场变数,那乐女受伤后她被薛晏清揪住小辫子……陈贵妃闭了闭眼睛。
任谁也会疑心这一系列事情是否另有人指使。
如今,唯有期望陛下与百官在查到她身上之前,先把虞莞处置了。
同和大师在殿外,尧夏阁中隐隐传来喧哗之声。
他分辨出那是帝王的惊怒叱喝与其几人的争执之声,却佯作不知,问那身旁的内侍:“不知此间发生了何事?”
内侍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动响,他不敢怠慢,赔笑回答:“仿佛是……陛下龙颜大怒了罢。”
他道:“接下来就要靠您使陛下清心啦。”
同和大师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垫在胸前袈裟的那张轻飘飘的纸突然滚烫起来。
他望了眼身后的弟子们。
临近夏日,虽有金盆盛了大块冰,但是裹着厚重袈裟中的僧侣们一路奔忙而来,额头都微微出了汗。他们身上没有带帕子,许多人又怕用袖口擦汗会脏了袍服,汗水滴入眼中也不敢去擦。
同和大师让出冰盆身边的位置:“你们热的都来这站着罢,凉快些。”
有几个略年幼的僧人汗水直流,还是笑着摇头:“师叔祖,我们年纪小,不怕热的。”
同和叹了口气。遮住眼神中深刻的忧虑。
我不杀伯牙,伯牙却为我而死。
那幕后阴毒之人拿一众僧人性命相要挟,便是知道这筹码极重,逼得自己根本不敢动弹。
——若是遂了幕后主使的心意,揭露秘辛,必然皇帝厌弃、得罪皇次子与太后娘娘;若是拼个鱼死网破,全寺性命被人拿捏于股掌之中。
参读经书、叩问佛祖,他一直苦苦思索两全之法。
怎知今日时运不济如斯,迎头撞上了皇帝怒火,同和才知他先前希冀不过是奢望。
大夏天的,一阵寒意突然贯穿全身。他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袈裟。
如今……能把明光寺诵经班众人摘出事外,已是奢愿。
同和顾不上手心汗意,握了握手中的纸条,下定决心。
虞莞尚不知危机临近——她从未想过有人会拿身世之事做文章。
两世为人,她从不知生母姓甚名谁。母亲的片影不过虞氏宗谱上被抹去名字的一笔墨痕。
但陈贵妃全权把持着万寿宴大小事宜,安插的棋子仅仅一枚漂亮歌姬么?她想道。
这念头在心中如浮萍落水般划过一瞬。
很快,虞莞又被眼前掠过的红色污痕吸引了注意。
薛晏清方才拎着那胆大包天的乐女时,她发顶的血迹顺着淌到了薛晏清的手指上。
修长莹白的指节沾了褐红污渍,不仅瞧着扎眼,用膳时也很不方便。
薛晏清似乎对那污渍视若无睹,却把银箸放在桌上,似乎不打算再用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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