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雷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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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来寻这个小姑娘,是个矛盾体。

性子冷淡,爱却疯狂。能演能忍也能装,所有的偏执和阴暗都被她好好儿地藏在那副乖巧可人的皮囊下,无怪宋知遇毫无察觉。

可如今,一切都昭然已揭,她也就卸去了伪装,不再故作乖巧。

陌生震惊之余,宋知遇还觉得有点儿新奇。

像是重新认识了来寻。

接她回来前,本以为她童年多舛性格会乖僻古怪,没想到她懂事得过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她其实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在照顾宋知遇的一周里,沉来寻就没对他笑过几次,不像以前那样,看向他时总是带着柔和甜美的笑容。

白天里,王诚来汇报工作,许恒偶尔也过来坐坐,有时还会有宋家的人,或真情或假意地前来嘘寒问暖。

而沉来寻就一直待在一旁的角落,安静地写作业。

宋知遇看过去时,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写字的手会微微一顿,但也只是一顿,不会分给他一个眼神。有时候他看得过于明显了,她还会面无表情地来上一句:“请您不要打扰我。”

宋知遇:“?”

这丫头,怎么又礼貌又冷漠的。

他平时被人笑脸相迎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莫名想起顾澈和沉来寻微信里的对话——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无情的小姑娘。

虽然是有些无情,但至少这是她真实的情绪,他倒是希望她能这样。

不想笑,就不笑。不想说,就不说。

到了晚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以往在家,他们同处一室时,来寻总是会找些话题聊,可现在不会了。宋知遇想主动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奇怪。

于是住院的第一个晚上,两人一个写作业,一个看文件,没说一句话。

直到沉来寻洗完澡,擦着头发带着热气从浴室出来,对上了宋知遇望过来的眼眸。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露出的脖颈雪白,才洗过澡的肌肤透亮,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发梢的水珠滴落,顺着她的锁骨流进胸口。

一天未能喝水的宋知遇喉咙更加干涩。

知晓她的感情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再把她当做是一个晚辈,一个小孩儿。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少女。还没建立起来的尚且不算坚实的亲情和道德感,在这场始料未及的变故之中摇摇欲坠。

他移开了眼,却在下一秒听到沉来寻试探着问:“要不要,给你擦一擦身子?”

语气僵硬。

他本想说不用,但昨晚就出了一身汗,做完手术后又一直没有清洗过,确实有些难受,踌躇片刻才应下:“……好。”

沉来寻当即就要去浴室接水。

宋知遇拦住她:“不急,先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沉来寻愣了愣,似乎是浅浅地笑了笑,转身进卫生间后,不多时便传来吹风机的声音。等再出来,长发已经尽数吹干,漆黑如瀑,比上次见面长了不少,快到腰间。平时总是扎着马尾,现在散下来,便显得温婉。

给他擦洗时,沉来寻始终没有看他,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毛巾,仿佛在做什么精密的实验。

温热的毛巾擦拭过他的手臂和指间,汗液残存而产生的粘连一一被擦去。

握着他的手也柔软无比。

宋知遇上一次牵她的手,好像还是在除夕前夜,在江川家的庭院外。他为她暖手,却又因想起那醉酒后认错人而来带的旖旎的五分钟而慌乱松开。

那时沉来寻的手是冰凉的,今夜却是温热的。

病房昏暗,床头微弱的灯光照在沉来寻的脸上,沉静的侧脸分外柔和。

原来冷光灯也能将人照得暖。

宋知遇看出了神,忘了挪开。沉来寻擦拭完他的手,重新浸透毛巾,拧干后一抬眸,两人就对上了视线,交织缠绕,像是有了温度。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以前便存在过,他却从未在意和深究的东西。隐忍、爱慕、克制、热烈……

那和他相似的眉眼,盛着能把人的心软化和填满的情感。如同大海,深不见底,时而水平如镜,时而又掀起惊涛骇浪。

宋知遇就这样沉溺其中,仿佛陷入梦魇,竟然丝毫没有醒来的欲望。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静止,小小的病房见证过了那么多的生老病死,却在此时成为有些人的温柔乡。

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医院的整点报时准确响起,尖锐刺耳。

两人都被惊醒,几乎是同时移开了视线。

是谁的心跳?跳得那么剧烈。

“闭眼吧。”沉来寻说。

宋知遇闭上眼,接着温热落在了他的脸上,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颌,滑落到脖子,扫过喉结。犹豫片刻,探进他的胸膛。

尚未平复的心内又轻而易举地被挑拨。

黑暗之中,宋知遇想起两年前,他摸着黑给来寻擦身子的一幕,随之又想起了去年冬日那五分钟的触感。

光滑的、软糯的、馨香的……身下竟然传来燥意,他赫然睁开眼!

沉来寻见他神色异常,手上动作立刻停住:“牵扯到伤口了吗?是不是弄疼你了?”

宋知遇哪能说,他是因为她的触碰,有了反应。若他能动弹,一定会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低声道:“别擦了。”

沉来寻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往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地端着水盆进了浴室,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混乱。

接下来两天,宋知遇都有意克制不去看沉来寻,而她也好像没有感受到他的避让,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晚上给他擦洗时,动作迅速了许多,也只局限于手和脸,不再碰其他地方。

直到第四天,宋明推开了病房门。

沉来寻是见过宋家的人的。

在她被接回家的那年除夕,宋知遇说要带她去宋家吃晚饭。

“不用太紧张,只是去见一面,讨个红包。”去之前他这么和她说。

沉来寻记得开了很久的车才到达,宋家很大,像是电影里的古堡一样。

有衣着整洁的佣人替他们拉开大门,恭敬地向他们鞠躬:“大少爷,小小姐。”

落在沉来寻身上的目光打量狐疑,宋知遇冰冷的目光看过去,佣人立马收回了视线。

宋知遇牵着沉来寻的手,神色淡漠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上的佣人都对她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她低垂着头,不去看。

突然听到宋知遇轻轻“啧”了一声,语气里有厌恶和不耐。

沉来寻仰头看向他。

宋知遇问:“想不想去院子里逛逛?”

沉来寻点头。

外头漆黑一片,压根没什么好逛的,沉来寻甚至连路都看不清。宋知遇却走得毫不犹豫,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

一路上再没有碰到其他人,也就没了那些让人无所适从的打量。

来寻悄悄地看着宋知遇牵着他的手。

温暖有力,让人安心。

他领着她从小路回到了主厅。

推开门时,满屋子的人都望过来。

和沉来寻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已经不在,宋知遇的继母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移居澳洲,最大的长辈是宋知遇的二伯宋明。

宋家人看她神色各异,却都很平静且冷漠,宋明也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问了些不痛不痒地话,就没再搭理她。

她是女孩,将来是要嫁人的,不会分走宋家的一分一毫。宋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宋明甚至巴不得她回来,对于能给宋知遇带来麻烦的事情,他向来欢迎。

宋知遇对待他们也是客气且疏离,与平时的温和截然不同。

一餐饭虽然吃得拘谨不自在,但红包倒是实打实的厚。

回家路上,她问:“以后每年除夕都要去吗?”

他开着车,不紧不慢地打转方向盘,问:“你想去吗?”

沉来寻倒是无所谓,只是她感觉,他并不喜欢去那里。

“不想。”于是她说。

前方路口灯色变红,宋知遇踩下刹车:“那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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