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新时代（2 / 2）

对于绝大多数的大离官员来说，能够入京做官，是他们一辈子的追求。当然，若是能够在地方上混的风生水起，倒也还凑合。可地方官员见到京官，哪怕明明官身品秩要更高一些，见面的时候还是难免矮一头。除非是做那种真正的封疆大吏，一界将军或者经略使，否则的话，极少有大离京官主动申请外调。

地方上再好，难道还有京城繁华？日子还能比在京城更舒坦？更何况，前线如今战火连天，去前线做官，说不定哪天小命就丢了，谁愿意去？

以许鸣川的官身品秩，便是被调到了前线，也不可能做成封疆大吏。据一些内部消息，大离如今确实在研究对前线地域的管辖，未来很有可能会设立一名总辖战区的大离官员，而这名大离官员的品秩，至少是十二院院首这个级别。然而以许鸣川如今的官身，便是果然翁愿意破例帮他再提升一级，仍是不够，这样的话，到前线似乎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只是，作为事主的许鸣川，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真的决定去前线了？我得先说好，你这次去了前线，想要再调回京城，那就绝对不可能了。便是我想帮你也不行，你会受到整个京城官场的排斥。而且，前线如今还只是草创，战部都还没调过去多少。没个几十年的功夫，估计见不得什么章程。”

果然翁余福将许鸣川提交上来的那份调职申请，放在面前。作为内阁首辅，余福对许鸣川的调动，有着最终的决定权。所说到了许鸣川这个级别，官职调动必须得有离景原亲自过目才行。但离景原事情极多，对于这种事情，一般也只会随意扫过一眼，然后让内阁来帮忙决定。

而当许鸣川的这份调职申请，被层层递到余福手里之后，余福并没有马上处理，而是扣了下来，将许鸣川叫来，询问许鸣川的最终决定。

“还是去前线吧！”

许鸣川嘿嘿一笑，道：“在京城做了百来年的官，官场一途，也算见到天花板了。而且这些年在京城，没少遭人白眼，倒是修为更进一步，到了周天境后期。有这份修为在，与其留在京城勾心斗角，不如去前线做事。能多杀两个妖族，也算是赚了。”

余福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份调职申请收了起来。

如今的余福，寿元已经无多。这一别，也许就是这对师生，此生的最后一面了。

“知道你这些年在京城过的不痛快，老实说，其实这些年我也不太痛快。”余福缓缓感慨道：“早年在闻道院治学，虽然清贫辛苦，却乐在其中。后来被嘉裕先帝拔擢，虽然位高权重，但却是也见过了太多的腌臜事。京城官场上风气不正，这我不是不知道，可这不正之气，根源不在官场，而在更深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当年李砚山在的时候，常说自己是大离的一个裱糊匠，哪有漏洞就去缝补哪里。看似最后密不透风，可根子里早就坏透了。不过，如今不同了，监国上位之后，达成了坤卢山和约，影响之大，远超想象。以后百年，大离内部诸多世家，恐怕都要向南方的妖族发力，内斗会骤然减少太多。这个大势一成，监国恐怕就有能力整顿官场，重正风气了。”

许鸣川知道余福的挽留之意，却还是坚持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人活一世，总该做点什么。未必非得要名垂青史，但总要做个好人，做个能让这世道越来越好的人。在京城有您罩着，自然没人敢太难为我。可若是去了前线，我却觉得，我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老师，我也有我的抱负，我也有我的志向。”

余福点了点头，复又说道：“我的学生里面，有才能的不在少数。但真正有大才的，其实一个都没有。包括你在内，其实也是如此，都没有真正的治国之才。当然，我其实也没这个本事，也就是大家都不行的时候，勉强把我推出来而已。不过，你要是去了前线，前线的环境，倒是确实可能更适合你。”

“以后的百年，大抵又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余福微微想了想之后，犹豫道：“以往的修真界，因为内部已经固化，所以大势力想要发展，便只能兼并小势力。等到几大圣地已经彻底统一自己所在的一界之后，自然也就只能向大离发力。而且，大离内部的那些家族，其实也是如此。发展到了一定瓶颈之后，除了和其他世家撕咬，或者向朝廷争权之外，没第三条路可选。”

“但和妖族的战事一开，以后的修真界，大体上会整体一致对外。大家有了扩张的方向，内斗自然就会少很多。这就好比一大锅饭，原来就这么多，大家为了自己能够吃饱，自然要争抢。可如今多出一口新锅，矛盾自然也就没那么大了。”

“我余福活了几百年，不是没想过这条路。但说实话，以往大离的历史上，除了监国之外，确实无人能够造就这样的大势。”

“大势一成，接下来的时代，基本上就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单凭这一件事，监国便已不逊色大离历代先帝了。”

这一夜，余福难得破例，以老师的身份，请许鸣川这个学生喝了顿酒。直到很晚之后，许鸣川才离开了余府。

在许鸣川离开之时，余福一直目送他的背影，久久不愿回神。

“能看到这样一个时代到来，这辈子，不亏了。”

春秋一百三十一年，余福病逝于家中，含笑而逝。死后，离景原下令，辍朝三日，亲自为这位历经五朝、为大离鞠躬尽瘁的老人扶棺下葬。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经在前线战区位高权重，为大离征战妖族做出巨大贡献的许鸣川，这一日举酒北望，遥祭余福。

“恭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