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列车疑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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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伯伯向身旁员警交代了几句话,才转回头继续问话:

「那可以请问林小姐是什么时候坐到这节车厢来的吗?」

柯伯伯应该是要警员向那位身穿绿色t-shirt的男子查证毓璇所言,那位警员在听完柯伯伯的交代后,就往前朝那个男子走去。

「如果只是争吵,那我还不在意。可是到员林站后,那个斯文男子怒气冲冲地下了车,这时车厢内只剩下我和那个落腮鬍男子,也不见其他乘客进来。我觉得这样很可怕,才跑到这个车厢的。」

这时身穿绿色t-shirt的男子转头朝这边看了看,接着回过头对那位年轻员警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流露出一缕不悦,似乎在责怪毓璇的多事。

「在员林站下车了啊!那这样兇手不是他囉?」

柯伯伯听完毓璇的回答,抬头闭眼,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这么说来,被杀害的是那位落腮鬍男子囉?」

我起身挨近柯伯伯,对他说出我的猜测。

柯伯伯被我这么一问,把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微微点头证实我的猜测。

「谢谢您!林小姐。可以再麻烦你在笔记本上留下你的连络方式吗?后续警方如果还有需要林小姐协助的地方,会再与林小姐联络。」

柯伯伯不等毓璇回答,就把笔记本连同笔一起塞进毓璇手里。

毓璇写完顺手把笔夹进笔记本里,递还给柯伯伯后点头示意,就回到她原先的座位坐下。

刚才向穿着绿色t-shirt男子查证的警员回到了车厢后方,向柯伯伯点头嘀咕了几句。

「总之先请员林站调阅监视器画面,查看是否有位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裤的男子在员林站下车。再让各节车厢顾守的员警登记乘客身份,之后就把最后一节车厢与列车分离,留在这里等法医和鑑识人员的勘验与搜证吧!我们再把这些乘客扣留在这里,恐怖就要引起民怨了。」

柯伯伯向列车长以及身旁的员警交代了几句话,两人不约而同开始讲起对讲机。应该是一人联络站务人员,另一人向其他员警下达指示。

在柯伯伯向车厢其他乘客说明了隔壁车厢发生兇杀案之后,就与年轻员警开始由前排查验起乘客的身份。得知事情原委的乘客,当然免不了再起一阵比刚才更加喧哗的骚动,但是若不明白告知事情原委,想要顺利地查验乘客的身份,恐怕会遇上不少的阻力吧!

这段时间倍感无聊,但我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看书的兴致,于是拿出放在上衣口袋的列车时刻表,没有目的地随意瀏览着。在我疲倦的双眼底下,小册子上头那些密密麻麻的站名与时刻,彷彿正在跳动着。

大约十分鐘之后,警方查验乘客身份的工作接近尾声,柯伯伯与另外那位员警都走到了车厢后排。此时列车长在听完对讲机后,向正走到我座位旁的柯伯伯说了几句话。

「员林车站出口闸道的监视器拍到了一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男子,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但还是必须让那位林小姐指认过,毕竟这样的穿着打扮是很平常的。」柯伯伯说。

本应该轮到要查验我的身份,但柯伯伯并没有要求登记我出示身分证,反而是告知了列车长转达的消息。

「若真的是他,我们还没找到可疑的嫌犯,倒先排除了一个可能涉案的人选呢!不论如何,我们警方还是会找到他,釐清几个问题。」

柯伯伯说着,嘴角现出了一抹苦笑。

在这种开放空间,如果没有任何目击者,要追查到嫌疑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这么巧合,从员林站之后就只有死者一个人待在最后一节车厢,那么从员林站到兇杀案被发现前的任何一个车站,兇手都有可能上车杀害死者,然后再从容下车离开。

(就如同那位在斗六车站和我同时上车的男子!那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男子!)

我的思绪像被冻结一般,瞬间停格在那个男子站在最后一节车厢门前踌躇的画面。第一时间听到毓璇和柯伯伯对话时,我并没有联想到那位和我一起上车的男子,因为白衬衫、黑西装裤的装扮实在太平常了,一时半刻间也就没有留意到两者可能的关连。

我低头注视着手上的列车时刻表,与莒光号525车次间隔三个栏位的位置,有列自强号145车次的发车时刻吸引了我的注意。那行数字在车厢内灯光的反射下显得闪闪发亮。

「柯伯伯!我建议最好再调阅员林车站入口闸道的监视器画面,看看这位和死者争吵的男子是否再度进站。」

我给柯伯伯看列车时刻表,并解释说:

「本班列车是在八点五十分左右停靠员林火车站的,在九点零一分有一班自强号145车次的列车从员林车站发车,十分鐘左右的时间,出站后再买票入站,要搭上这班自强号列车可说是绰绰有馀。这班自强号虽然比本班列车晚从员林站发车,却更早抵达斗六站,兇手可以在斗六车站下车,五、六分鐘后,刚好可以再回到九点三十分从斗六站发车的本班列车。兇手在行兇后可以从斗南到新营间的任何一个车站下车。」

我对柯伯伯说出我的推论,同时也告知他确实有这么一位与毓璇描述相似的男子,在斗六车站上了车。

柯伯伯听完,紧急联络台铁站务人员,要求调阅员林至新营沿线,每个火车站的监视器画面。

没多久,在将最后一节车厢与本列车脱勾后,这班在隆田车站停留了半个小时的列车,终于在本该抵达台南的晚间十一点,缓缓驶出了隆田车站。

这个意外的事件在一个星期后有了结果,警方靠火车站的监视器画面找到那位嫌疑男子。在我和毓璇经歷了「那件事」之后,警方找来我们两人指认,确定他就是毓璇所说的那位与死者争吵的男子,也就是那位在斗六车站和我一起上车的男子。

嫌犯辩称八点五十分左右在员林车站下车之后,就改搭乘另一班九点零一分自员林发车的自强号145车次列车继续南下,并没有在九点二十四分,该班列车抵达斗六站时下车。

虽然我指认嫌犯在九点三十分再度上了当时停靠在斗六站的莒光号525车次列车,但因为仅有我个人的陈述,并没有监视器拍到嫌犯在斗六站下车再上车的画面,所以第一时间嫌犯坚不吐实。直到警方将无法辩驳的关键证据呈现在嫌犯面前,这才突破了心防。

嫌犯再度回到莒光号525车次列车之后,在最后一节车厢门外踌躇犹豫着,直到列车过了大林车站,嫌犯才下定决心走进车厢,此时车厢内仅有死者一人。对于嫌犯来说,这是何其有幸又是何其不幸。有幸的是,嫌犯可以如他所愿,结束那位被害人的性命;不幸的是,嫌犯也因此铸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由于嫌犯在行兇之后急着离开现场,因此匆匆在民雄站下了车,以致于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民雄车站的监视器画面也拍到了嫌犯出站的画面,但该班自强号145车次列车并没有停靠民雄车站,若真如嫌犯宣称他在员林站之后,就改搭乘自强号145车次列车,并没有回到莒光号525车次列车,那嫌犯是绝不可能在民雄车站下车的。

夜间十一点三十分,我和毓璇一同走出了台南火车站的后站大门。台南天气异常清朗,好像梅雨季节与这个地方完全无关一样。

我和毓璇前后走在大学路上,右手边一栋高楼,左手边就是光復校区的运动场。

在到达光復校区大门前还有一小段路,我想总该聊点什么,于是转头礼貌性地微微一笑,对毓璇说:

「你这学期的通识课是选修「台南市古蹟」吧!我也是这门课的同学。」

「我知道,刚刚在火车上就认出来了,只是我不太记得你的名字。抱歉!」

毓璇回答,同时也回礼式地对我微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丝尷尬。

「没关係!我叫蔡澐杰,杰就是地灵人杰的杰,澐比较少见,是三点水再加风云的云。我爸说我命中缺水,是龙困浅滩的命格,所以加了三点水。有了水,龙才能飞昇入云。是统计学系三年级的学生。」

「嗯!你好。我叫林毓璇,我想你刚刚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中文系一年级的学生。」

「我们的名字还有点关係耶!钟灵『毓』秀指的就是能匯聚灵气、孕育『杰』出人才的环境。」

此话一出口,我立即后悔了。这句话实在愚蠢至极,所以我只好赶紧思索着该如何扳回颓势。

「明天上午台南市古蹟的课程不是要去参观开元寺。你会去吗?应该会点名吧!」

我刻意加强了「点名」两个字的语气,有意提醒毓璇千万不要做出「翘课」的决定。

「应该会吧!可是我没有机车,骑脚踏车要花点时间,所以明天必须提早出门了。」

「哦!我可以载你啊!不然我们就约在胜利路上那间卖葱饼的早餐店好了,我几乎每天都在那吃早餐,我们吃完早餐再过去。」

不晓得是我抓住了机会,还是毓璇故意给我机会,反正最后我们就此约定隔天由我载她前往开元寺。

走到了光復校区大门口,我实在还不想这么快结束这场邂逅,于是想到了一个延长的方法。

「现在这么晚了,我陪你走去胜利校区的女生宿舍好了。」

「谢谢!」

既然毓璇没有拒绝,我也就没有转进光復校区。于是我继续沿着大学路,和毓璇一起往胜利校区走去。

「对了,现在的学生好像几乎都不这么打扮了。」

毓璇说着,指了指我眉心的位置。

不晓得她指的是我的头发还是眼镜?眼镜应该没有问题,虽然是有点老气的黑色胶框眼镜,但却是现在年轻人最爱的復古款式。难道是我的发型有问题?

「就是学生头发型配上黑框眼镜,有点像.…嗯…」

毓璇想了一会儿,才搜寻到一个她认为与我外型相似、而且是我们应该都认识的人。

「张雨生。」毓璇说。

我笑了笑,对此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

「从小学以来,张雨生一直是我的偶像,小时候觉得那模样就是心目中大学生的形象,斯文又充满哲人气质,或许因此投射到自己的装扮吧!」

的确,张雨生的歌声几乎陪伴我度过整个童年,他以独特的高亢嗓音詮释那充满单恋情怀的歌曲,相信是当时许多情竇初开的五、六年级生的共同回忆吧!

毓璇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那微笑很难解读,像是觉得有趣,又像是觉得难以理解。不过至少她这次的笑容显得自然而不拘谨。

就这样,我陪着毓璇走到了胜利校区的女生宿舍大门,互留了手机号码,以便隔日早上联络,这才独自一人走回位于光復校区的男生宿舍。

那一晚,我满心期待着隔天开元寺的参访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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