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我要当宰相(2 / 2)
却说钱惟演是吴越王钱俶的第七个儿子,成人后把当宰相作为人生的远大目标,并且朝着这个目标一路狂奔,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刚入朝时,钱惟演一眼看到丁谓和宋真宗关系最好,丁谓当时还是副宰相,副宰相和宰相差一个台阶,可丁谓有时候就直接跨过那个台阶,和皇帝嘈嘈切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惟演的站位离那个台阶很远,但他的心里埋藏着一个小秘密,不能告诉你,只能写在日记里。听说丁谓有个女儿待嫁,钱惟演就请来官媒登堂入室为儿子求亲。丁谓很坦荡,告诉钱惟演他就是想一心一意干掉寇准,因为他不但是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还当众让我难堪,节操和自尊都碎了一地。钱惟演理所当然地表示和丁谓同仇敌忾,丁谓趁寇准惹毛了皇后,以泄密治罪寇准,寇准在丁谓的关照下一去三千里。钱惟演整理文书,写到寇准时老钱把寇字去掉换成“逆”。也就是逆准。老钱的这个小动作让每一个路人都千万次拷问他的节操,谁给你自由发挥把人家定性为逆准了?不过跟车太近也违反道路交通处罚条例,不过三个月时间,丁谓也发配到海南。老钱不澹定了,他马上和丁谓一刀两断,极力撇清两人的关系。
不过宰相梦还是要做的。老钱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因为身为文秘,我也做过同样的梦,梦里在送审的文件后面签署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同意”。比写文件方便多了。
钱惟演又一番运作,把妹妹嫁给龚美。龚美就是那个把表妹送给赵恒的人。鬼知道他们是不是表亲,龚美后来怕说不清,又改名刘美。刘美和刘娥成了亲兄妹。刘娥一步一步走向金碧辉煌的人生,而刘美却是孤枕难眠。钱惟演十分体谅他的寂寞,把亲妹妹送了过去。国舅的舅子,也可以算是皇亲,他因此做到和宰相平级的大官。但平级不是宰相啊!钱惟演在梦里狂喊:让我当一天宰相,会死吗?
人定胜天!办法总是有的。后来钱惟演的次子娶了宋太宗长公主的女儿,孙子娶了宋仁宗的公主,这下坐实了皇亲的名头。可宰相冯拯很讨厌钱惟演,倒不是怕他抢了自己的工位,而是厌恶他趋炎附势没有下限的人品。皇太后刘娥驾崩之后,宋仁宗开始独立工作,冯拯说钱惟演把妹妹嫁给刘美,刘美是太后的哥哥,钱惟演也算外戚,外戚不能干政。另一个宰相范疯说钱惟演逾制上书,让赵祯的生母李辰妃和刘太后一起配享真庙,妄议朝廷。宋仁宗很不喜欢别人议论太后,说好说坏都不行!于是把钱惟演调离京城,办公地址在当时称为西京的洛阳。钱惟演一千个不愿意离开首都,可是圣命难违,他磨磨蹭蹭地到洛阳赴任去了。钱惟演人在洛阳心系开封,最美人间四月天,洛阳牡丹甲天下。钱惟演橙心优选挑挑拣拣,把最好的牡丹加急送到开封,专供皇宫的牡丹一路上快马加鞭,沿途官民纷纷侧目。送人牡丹,留有余庆。钱惟演很快回到京城,如愿以偿地做了平章(宰相级别)。
有一位文人名叫杜衍,浙江绍兴人,他还没出生父亲就去世了。孤儿寡母本就艰难,两个业已成人的同父异母哥哥还经常上门寻衅滋事,杜妈妈在杜家勉强维持到杜衍六、七岁,丢下杜衍另嫁他人。杜衍只好跟着年迈的祖父生活。祖父很疼爱杜衍,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杜衍三更灯火五更鸡,发奋读书以报答祖父。
有年夏秋之际,绍兴阴雨连绵山洪暴发,祖父带着杜衍逃命。山洪穷追不舍,奔跑中祖父的帽子掉在地上,杜衍捡了起来。一个大浪紧跟着打了过来,杜衍顺手抓起一根竹竿将祖父的帽子挑起来。他游泳追上祖父,把帽子戴在祖父头上,帽子居然一点都没有湿。
祖父因为受了惊吓和劳累,不久撒手西去。
祖父死后,两个哥哥找上门来,讨要他们的母亲当年留下的嫁妆。杜衍说没有,两个哥哥忽然大打出手,还动起了刀。杜衍害怕极了,一路狂奔到姑姑家,两个哥哥也追到姑姑家,姑姑连忙把杜衍藏在墙壁的夹缝中,总算躲过一劫。姑姑心疼杜衍,为他疗伤。
杜衍养好伤后只好去投奔改嫁的母亲,可是继父容不下他,各种家暴、找茬,杜衍只好离开母亲流落街头,开始半工半读养活自己。
在杜衍给当地一个复姓相里的人家抄写文书时,相里先生看准杜衍绝非池中之物,他和家人商量,把女儿许配给杜衍。太太倒是没说什么,可是大儿子坚决反对,不过父亲最终还是把女儿嫁给了杜衍。
杜衍结婚之后更加勤奋上进,初试复试面试过五关斩六将,宋真宗特别喜欢这个年轻人,让他担任扬州观察推官、秘书省着作左郎、平遥知县,此后在朝中任御史中丞、刑部侍郎、枢密使等职,总之干啥啥行,到哪里都是第一名。
吃水不忘挖井人,当年相里氏不顾反对,坚决把女儿嫁给杜衍,杜衍事业一帆风顺,有次和真宗聊天的时候,把自己的出身经历说了出来,顺便提出一个请求,能不能给自己的大舅哥找个工作,宋真宗恩准。给他的大舅哥找了份差事,级别自然比杜衍差很多,每次见到妹夫都毕恭毕敬。
杜衍当了宋仁宗的宰相后,积极倡导并且支持选拔人才必须逢进必考,坚决杜绝通过人情关系“恩荫”。可是杜衍似乎忘了他当年要求真宗“恩荫”大舅哥的事。他的人事改革制度一出台,大舅哥的事就被吃瓜群众扒出来,直接打脸,并不手软。
大臣们为了不让仁宗皇帝为难,联手罢免了杜衍,历史把他称作“百日宰相”。杜衍灰熘熘地结束了职场生涯。
杜衍辞官后回到老家,生活简简单单,常常“粟饭一盂,杂以饼饵”,丝毫没有玉食笙歌的做派。
杜衍为人低调,退休后的他更是朴实如田夫野老。他或出游,或读书,或吟诗,还开始练习草书,追求精神的丰富,不追求物质的奢华,过着清贫自乐的生活。
有一次杜衍应邀出席一场宴会。酒席延前,有位本地的小官转运使走来,在座的宾客纷纷向他打招呼。而杜衍戴着居家巾帽,穿着深色便装,端坐一隅不作声响。
转运使看见这位老头既不打躬又不作揖,像钉子一样钉在凳子上不动,不禁火冒三丈,厉声问:“足下前任何处?”
杜衍头也不抬,轻声回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转运使顿时面红耳赤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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