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节(1 / 2)
“这是什么庄稼?我倒是没见过。”客商问。
“棉花苗。”隋玉说,“我去年从大宛带回来的。”
话说得确切,隋玉不避讳让人知道这个东西,她就是要把她从大宛带回棉花种子的消息宣扬出去,她能种出来就不怕让人知道,相反,就怕人不知道。客商是最能传递消息的人群,而且南来北往,东顾西奔,他们行踪不定,口舌难堵,往后若是有人眼馋她手上的棉花,届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世人皆知棉花种子是隋玉带回来种出来的,这事改不了,要是有人想朝她下手得掂量掂量。
“这是能吃的庄稼,还是一种菜?”另一个客商问。
“都不是,据说是像麻一样,可以织布吧。”隋玉说得不确定,“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得种出来了才晓得。”
“你怕是被人骗了,这种子你多少钱买来的?”探头打量的客商直起身,他笑道:“关外要是有这等好东西,他们攥自己手里种了,哪会卖给你。比如良马,那血统好的大宛马和乌孙马,除了进贡,他们可舍不得让好马入关。”
“我心里也忐忑,从二月中旬我就在忙活这东西,一茬一茬种,结果长出的苗像野草。想丢又舍不得,毕竟钱已经砸进去了,你看我这油布,粗麻布做的油布不如帛布做的油布透光性好,我用的还都是帛布做的油布,耗了我不少钱。”隋玉叫苦。
赵西平瞥她一眼,这胡说八道的本事了得,他哪怕对她的谎话已经倒背如流了,每次见她面不改色地演戏,他还是忍不住侧目。
客商有些同情她,免不了说某某商队曾经也从关外带种子回来,胡人哄骗他们说能结大瓜,结果种出来一片臭草。
隋玉心里偷笑,商人喜好一切消息,听的多,分享欲也强,什么秘密到了他们嘴里都不会再是秘密。她放心了,她种植棉花的功劳绝对不会被有心之人悄无声息地揽去。
“对了,你们是从长安过来的?可有见过我家的商队和宋家的商队?我兄弟去年带商队去长安卖马了。”隋玉打听。
“是你们的商队运一大批大宛马去长安?”客商大惊,“我们是听到这个消息,但一直没接触到人。大宛马一进皇城就被官老爷们揽走了,去年夏天一匹浑身雪色的汗血宝马在长安城闹出一阵热闹,到了年底又来了匹浑身黑亮的汗血宝马,我听守城门的人说了一嘴,这两匹马转了几手还去御马监兜了个圈,给皇帝老爷看乐子。”
“黑马卖了多少钱?”隋玉问。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估计是你兄弟有意隐瞒,他若是不透露,买主那边的消息我们接触不到,这个价钱就只有少数人清楚。”客商说。
隋玉得意地瞥赵西平一眼,她弟弟可不是傻的。
赵西平失笑。
“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客商满足了好奇心就打算回客舍去吃饭。
“你们先走,我们等天暗下来再回去。”赵西平说。
三个客商又淌水走了,赵西平和隋玉谈论几句,他起身唤来远处吃草的骆驼,就穿着这身脏衣裳进城去当值。
隋玉将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收拾,等起风了,她把揭开的油布放下来,除了给第一茬和第二茬的棉花苗留个口子通风,第三茬刚出苗的和第四茬刚种下的泥坯都捂严实。
弄完这些,她提上东西往回走。
回去了也没歇,奴仆们都下地种麦去了,隋玉懒得再等,反正自己也是一身脏,她索性堵着鼻子蒙住脸,舀两勺粪水兑上河水用茅勺搅和搅和,第二天让二黑挑去地里,她又亲手给泥坯施肥。
过后,隋玉叫上奴仆,将晒干的骆驼粪拌上麦秆点火烧着,烧着后铲起来堆一起捂着,用火星焖烧两天两夜,混着草灰的粪肥做成了。
“还费这个功夫做什么?直接用草灰拌着骆驼粪撒地里不就成了。”赵西平说。
“我琢磨着草灰能防虫,烧过的骆驼粪也算另一种草灰,移栽棉花苗的时候抓一把丢坑里,既有肥力还能防止害虫啃食棉花根。”这是隋玉乱琢磨的,她只记得上辈子她奶种棉花的时候会在坑里丢一把化肥,种菜的时候也会丢肥,不知是氨肥还是磷肥,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不论是什么,隋玉明白棉花苗移栽时要施一道肥,她担心直接施粪肥的肥力太强,会烧死棉花根,就琢磨着用火烧一烧,把肥力降一降。
赵西平若有所思,当晚,他就吩咐奴仆烧粪肥,打算在种豆子的时候先施一遍肥,等秋天的时候看看黄豆能不能大丰收。
第308章 发财了
四月农桑忙,边关的戍卒是兵也是农,为了不耽误春种,不少兵卒告假忙活农活,练兵的人少了,负责的千户也轻松许多。
赵西平惦记着种棉花的事,他找顾千户帮忙照应手下的兵,又跟胡都尉打个招呼,就急急忙忙骑着骆驼离开校场。
还没上主路,赵西平先听到东城门外的驼铃声,惦记着隋良,他驱着骆驼靠近城门,商队进城时他打量一眼,是相识的客商,但非隋良一行人。
赵姓客商遥遥扬了下手,赵西平左右看一眼,他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的确是跟他打招呼,他勒停骆驼在原地等着。
“本家兄弟,你在这儿等人?”赵姓客商先一步进城,因为二人同姓,为了拉近关系,他见赵西平头一面就是这个称呼。
“我小舅子去年跟商队去长安了,我听到驼铃声以为是他们回来了。”赵西平解释,“你们可是从长安过来的?有没有遇到隋良和宋娴宋当家?”
“还真有,二掌柜托我们捎信,二月底的时候他跟宋当家要带商队去太原郡一趟,大概会在六月初回来。”赵姓客商说,“他还托我们捎来一木箱东西,等卸货的时候找出来再交给你们。”
再次听到关于隋良的确切消息,赵西平松口气,把隋良差使出去了,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睡觉都睡不安稳,要是这个小舅子出了差错,他跟隋玉之间得剌开一条填不平的沟壑,这是到死都消不了的嫌隙。
“多谢你们愿意为他捎信。”赵西平诚恳地说。
赵姓客商笑,“以往我们住在客舍,没少使唤二掌柜,得了他的照顾,帮他捎个信也是应该的。不说他了,我们在酒泉还遇到你老爹老娘了,二老托我们问问玉掌柜今年冬天在不在家,她要是在家,你兄嫂和侄儿打算过来陪你们过年,你记得给他们捎个信回去。”
赵西平暗暗叹口气,这话问的,他哪能说不,真要是阻拦老家人过来,客商们私下该议论他一家了。
“行,我待会儿就去找驿卒写个口信。前年过年我媳妇在大宛没回来,我腾不出身回去接老爹老娘过来,就捎信让他们在老家跟兄嫂过年。”赵西平解释。
赵姓客商含笑听着,点头表示能理解,并不过多打探他的家事。
商队通过检查进城了,赵西平请他们先行一步,他则是中途拐道去驿站,没劳烦驿卒代笔,他自己动手写家信,待墨迹干了,他把木板递给驿卒。
“劳烦了。”他客气道。
“言重了,我们分内的事。不过上一个驿卒在前两天才离开敦煌,下一个送信的驿卒大概是月尾动身,赵千户若是等不及,可以托过路的商队送信到酒泉驿站。”驿卒说。
“没事,我不急,月尾送就月尾送。”赵西平不想为了这点事再劳烦商队的人,交一笔跑腿钱,他牵着骆驼出城回家。
隋玉带着五个仆妇和一帮小孩在移棉花苗,之前做泥坯的时候,泥坯用麻绳分割成无数的小块,彼此不相连,但泥坯根部和最下面的土壤黏在一起,移栽的时候要先用小铲把棉坨铲起来码在粪篮子里。
二黑赶着牛在犁地,丁全跟在后面拿着锄头拢土敲土,之后要在拢起的地垄上挖坑栽棉花苗。
隋玉知道在西北少雨的地方不用打垄做排水沟,但在关内,种棉花必须要挖排水沟,以防雨季水淹棉花。故而一开始哪怕麻烦费事一点,她也要依着上辈子的经验耕作,免得以后种棉花的法子传出去后会误导人。
听到商队的驼铃声,隋玉和小崽齐齐站起身向南望,奔跑的骆驼一点点近了,母子俩认出骆驼上的人非期待中的人,二人对视一眼,笑着长长叹声气,又蹲下去继续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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