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烤饼的男人觑她一眼,手脚麻利地烤十张饼递过去,然后低头忙活着,压根不提找钱的事。
隋玉无奈,她抱着饼离开,这次她长记性了,多走一段路去买麻布,揣着一捧铜板又想方设法托人去食肆买蒸肉。
蒸肉夹在饼里吃,隋玉蹲在一墩泥墙后,像叫花子似的盯着路上的人,这次她总算看见了乌麻黑之外的颜色,年轻的妇人穿着绸缎制的曲裾,一走一动颇有韵味。
最后一口胡饼干噎下肚,隋玉用新买的布里三层外三层裹住夹了蒸肉的饼子,脚步匆匆原路返回,却在靠近驿站时慢了脚步。
天快黑了,寒气又下来了,驿站矗立在夜色里,墙上挂的两盏灯笼像是巨兽的眼睛,她瞅着晃动的光影,突然生起逃跑的心思,不往牢笼里钻了吧。
寒风呼啸而过,隋良打个哆嗦,他踮起脚往隋玉离开的方向瞅,当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丢开隋虎的手跑过去。
“我还以为你跑了。”隋虎说。
“是有这个打算,这不是怕连累你们。”隋玉半开玩笑,她掏出一张揣着怀里捂着的饼递给隋良,说:“快吃,还是热的。”
这次是她自己走了进来,隋玉心底还残留着不知是遗憾还是后悔之类的感觉。
夜里被冻醒,她干睁着眼蹭脚上的冻疮,听着柴房里的呼噜声和咳嗽声,她心里是踏实的。
算了,就这样吧,隋玉心想。
第9章
肚腹素了太久,猛然沾荤,刚入夜,隋玉就急奔出门冲进茅房,在她之后,隋良哇的一声吐了。隋虎朝隋文安招呼一下,让他提隋良出去,他则是忙着刨土埋盖污糟物,怕被人发现他们吃了肉。
两家六口人都跑出了柴房,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坐起身,有人担心道:“莫不是粥食里有毒?”
“一条贱命,值得谁下毒害你?我看是他们一家大爷小姐不知道偷吃了什么东西。”男人冷笑,他跟隋虎是同族,铺盖距离隋虎睡的地方不远,傍晚的时候一个个进进出出他都看在眼里,嘴巴擦的再干净,他还是闻到了肉香味和油香味。
“都出不了后院,到哪儿偷吃东西去,怕是你想岔了。”春大娘开口替隋玉一家辩解两句,她揽着孙子又躺下,说:“这一路走来,也受了人家的好,都是苦难人,该死的也死了,何苦再仇恨人。”
“你一没女儿,二没孙女,你又是个老菜梆子了,不愁被男人看上,自然说得轻松。我家孙女跟媳妇子去了就遭人作贱,你说我恨不恨?”男人听不了别人说隋文安他们一点好。
春大娘不吭声了。
柴房另一端的人听不见他们嚷着什么,只嫌吵,大声斥道:“嚷嚷什么?让不让人睡觉?”
柴房里立马安静下来。
隋玉捂着肚子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睡了,她踮着脚慢步走进来,刚躺下,一个人头探了过来,老奶压着声音问:“你吃什么了?”
“你吃了什么我就吃了什么。”隋玉说。
“我不信,我闻到你身上有肉味。”
“你怕是做梦了。”隋玉扯了干草盖身上,挥手说:“去去去,别靠近我,我不知道是喝了不干净的水,还是得了病,拉肚子蹿得厉害,别传染给你。”
老奶半信半疑,又深吸一口气才嘟囔着缩回去。
隋玉侧身躺下,等隋虎抱着隋良回来了,她才敢闭眼睡觉。睡意刚来,腹中又是几声轰鸣,她二话没说,抓起一把干草就跑出门。
隋良掐了隋虎一下,他也跟着抱着儿子跑出去。
“别往屋里跑了,在外面看看月亮吧。”隋灵抱着肚子蹲在茅厕外,说:“真是遭罪,还白折腾一通,好不容易吃点荤,一点没留,全拉了。”
天上零星有些许星星,隋玉从茅房出来走到墙根下蹲着,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马厩,老马嚼食、耕牛倒嚼的声音清晰入耳。
“接下来还要走多少天?”隋灵又问。
“两三个月,三四个月,都有可能,我听爹说过,西北多山,最是难走。”隋文安没去过西域,他也说不准。
“开春了,越往西越暖,蛇快出洞了,高山草原上虫蚁多,狼也多……反正不能松懈,别丢了警惕心。”隋虎出声。
隋慧跟隋灵齐齐哀嚎一声,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谁的肚子又咕噜几声,其他人受其影响,一股脑都往茅房钻。
一直到月上中天,肚子排空了,六个人这才软着腿进柴房睡觉。
隋玉刚坐下就摸了一手水,刚要说话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她立马弹了起来,说:“有人在我们草铺上尿尿。”
周遭安静无声,这一瞬似乎呼噜声都止了,不会有人承认,也不会有人揭发,得罪人的事没人肯做。
“洗手去,我来收拾。”隋虎按捺住怒气,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他摸索着揭开尿湿的稻草,发现草下的土也是湿的。
“我这儿也是湿的。”隋慧小声说。
“王八羔子。”隋文安低骂一声。
不大的窗口有月光洒进来,透过几缕萤光,隋灵咬牙切齿盯着躺在地上的人,恨不得扑上去打一架。
“不能睡了吗?”隋玉进来问。
“都湿了。”隋慧说。
“那、那……”隋玉说不下去,她身上再脏,这时候也无法勉强自己在骚气冲天的尿窝里睡一夜。
隋虎搂起一捆稻草抱去门后,交代了一声出门了,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在隋玉打算出去找的时候,他抱了一捆干草回来了。
“哪来的?”隋文安问。
“夜深了,先睡,天亮了再说。”隋虎挪了个位置,挨着左手边的人铺上干草铺,给隋良脱了草鞋,喊隋玉抱着他过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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