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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川叹了口气,道:“找是找到了,只是大妹妹高大丫早已没了,小妹妹高小丫生得好,辗转卖到了蓟州府的花楼。她自认为名声已不清白,不愿意与高士甫相认,只接了他替她赎身的银子,自赎自身,回到了京城,赁了一间宅子住着。高小丫识字,在花楼里学了琴棋书画,一笔小楷写得极好,现在替妇人画花样,写信,抄书,做针线活,什么活计都接,靠自己养活自己。”
文素素心思微动,问道:“你可知道高小丫住在何处?”
问川忙道:“我好像听过,离高士甫家只隔了几条巷子,仿佛在什么水井巷。高小丫在周围一带颇有名气,找她做活的多,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文素素嗯了声,继续问道:“那高士甫捐掉了家财,如今搬到了何处去住?”
问川道:“高士甫全家带妻儿老小仆从,共计十三人。先前瘦猴子贵子他们来找我,我便先与他们去打探过,福王妃已收拾好了位于观前巷一间空置的宅子,高家阖家老小已经安顿妥当。闵大儒不善经济,其夫人与他性情相投,琴瑟和鸣。闵大儒幸亏有学生相帮,家中还过得去。福王妃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人在国子监做博士,一人在书院当夫子。姐姐嫁给了闵大儒的一个学生,生育时难产没了。福王妃懂事起时,就才名远扬。王爷说,福王的学问还不如他。”
瘦猴子与何三贵对视,眨巴着眼睛,眼里噼里啪啦火光乱冒。问川看了他们一眼,又飞快偷瞄了文素素一眼,咳了声道:“王爷的学问,都在字上。王爷的字写得极好,贵妃娘娘当年对王爷唯一的要求,便是写好大字,说大字是王爷的脸面。”
问川道:“福王的学问,皆来自于福王妃。贵妃娘娘说,福王妃读书天分极好,却不似闵大儒,枯木开了花,福王妃还擅持家,用人。福王妃不输给吏部的官员。”
文素素嗯了声,“高士甫她就用得好。”
问川面露不解,文素素道:“高士甫虽是闵大儒举荐,却只看得到福王,经由此事,高士甫就是福王妃的人了。”
问川了然,道:“七少爷说,秦王妃与福王妃都是聪明人,这次吃了大亏,定不会善罢甘休。娘子若有事情,自信决断就是。过两日蔺先生与喜雨也会回京,供娘子差遣。”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此事王妃与贵妃娘娘可知晓?”
问川道:“七少爷说,贵妃娘娘在宫里,有诸多不便。娘子机警,应对得快,王妃要先请示王爷,否则,王爷会发怒。”
文素素目光平静盯着问川,他被看得头皮发紧,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嗫嚅着道:“七少爷说,娘子能安抚好王爷。王爷累了受了凉,七少爷请他留在了京畿养病。”
齐重渊赶到京畿营受了凉,殷知晦留他养病,这病,还真是严重。
看在殷知晦把他留住,未曾送回京城妨碍人的情况下,文素素未再说什么,让问川先下去洗漱歇息了。
许梨花提了热水到净房,文素素进去洗漱,道:“你拿上两张灰鼠里皮,明朝我们去找高小丫做袄子。”
许梨花应了,“正好,厨娘做饭忙,只有一人能帮着做针线,小的正愁来不及呢。不若老大将狐狸皮也一并带去,要是针线好,干脆让她帮着做了。”
文素素一边洗手,一边细细教着许梨花:“用得起这般好狐狸皮的人家,怎能没有做针线的仆妇。灰鼠皮寻常富裕些的人家也穿得起,就说最近天气冷,来不及,拿出两件请人帮着做一下。”
许梨花认真思索着,道:“老大,小的明白了。先前罗嬷嬷给礼单的时候,小的就在琢磨这王府的规矩,送了什么礼,都会写得明明白白。罗嬷嬷同小的清点过,核对无误后方离开,估摸着是怕仆从下人从中私拿克扣。”
文素素赞许地道:“你能自己琢磨事情,很好。”
许梨花高兴了起来,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小的吃了许多堑才涨一智,算得上是笨了。老大,你可是要去拉拢高士甫?”
高士甫究竟如何,文素素要亲自看过才知道。
她要看的,是福王妃,闵大儒以及他身后的学生们。
民意民心,是明君考虑的问题。官员以及士子读书人,他们的意,他们的心,现下最为关键。
文素素不置可否,道:“先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五十七章
翌日, 何三贵驾车,文素素与许梨花带着灰鼠皮前往水井巷。
街头巷尾行人多了起来,皇城司的兵丁与以工代赈的穷人, 忙碌着在清理行道, 清理垮塌的宅子。
水井巷离乌衣巷约莫小半个时辰车程,这一带宅子密密麻麻, 铺子林立, 巷子阡陌交错, 多住着些做买卖的小户人家。
何三贵曾经到这边来过一次,以前做赶车的活计,练就了认路的本领, 很快就找到了水井巷。
水井巷普通寻常,巷子不宽不窄,大多是前埔后宅的格局。铺子前的积雪堆放在墙脚边, 留下仅供人进出的行道。各式的铺子都关着门,有客人上门时,门一推便开了,闪出伙计的脸。
何三贵将车继续驶进去,到了高士甫住的宅子前。此时宅子大门紧闭, 有差役站在门前,比划说着什么。
文素素掀开帘子看了一会,便踢了踢车壁,骡车很快掉头离开, 到了一间香药铺前停下。
何三贵进去买香药,顺便打听高小丫的住处。许梨花探头看了会, 放下了了车帘,揉着被吹得发麻的脸, 不解问道:“老大,高士甫那般有钱,为何他要住在这里?”
水井巷的地段,的确比不过乌衣巷,离福王府也远。
文素素道:“一是高士甫喜欢热闹,这一带鱼龙混杂,文章的灵气,书画的灵气,活生生的人间烟火,也是灵气。二是高士甫囊中羞涩,住不起贵的宅子。”
许梨花更加想不通了,“高士甫的字画值钱,他又在替福王做事,怎地会没钱。”
文素素道:“十两银子的画,富人看不上,一般的人家,不会浪费十两银子来买字画,高士甫的名气来得着实有点儿尴尬。像他这般,身边来往的,也是怀才不遇,资质平庸的读书人。”
闵大儒能如此看重他____
可惜,文素素不懂这里的文章,也不太会欣赏画,她辨别不出高低。
许梨花道:“七少爷也夸了高士甫,他定当很厉害吧?”
文素素道:“七少爷的夸赞为不得准,他是君子,夸人时要减两分,说人时要增三分。”
许梨花听得一脸懵懂,何三贵拿着两包香药走了回来,她忙问道:“可知晓了?”
何三贵将手上的香药包递给许梨花,点点头道:“知道了。”
骡车离开水井巷,驶出左转,经过两条巷子口,穿进去再往东边岔道拐进去。这边的巷子更加凌乱些,房屋破旧矮小,门前堆着的积雪,被踩脏污不堪。
何三贵将骡车听到了一处破旧的宅子前,走上前拉开车门,道:“老大,就是这里。”
文素素下了马车,只听到院子里传来大声的吵嚷,她上前两步,透过半掩的大门朝里看去,一个粗壮的黑脸婆子,同一个瘦弱的妇人两人手上抄着捣衣棒,追着一个鼠须,黄脸黄牙的瘦弱男子打。
“好你个张沟儿,黑了心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敢偷偷摸摸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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