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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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么?”

声音,自背后火海中传来。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音色,

甚至,

还是熟悉的那种不经意;

郑伯爷没急着转过身去看,而是笑着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对四娘道;

“你看,每次都是这样,一说他坏话,他就冷不丁地出现,我就知道这次也是一样,所以,我是故意的。”

四娘微微一笑,即使她清楚,这绝不是故意的。

先前的那种歇斯底里和极致的阴郁,并不是可以随意装出来的,那是真情流露。

其实,

先前的一瞬,

四娘自己也迷茫了。

因为主上先前呈现出的那种心境,无疑是魔王最喜欢的。

无拘无束,是彻底的无拘无束,玩的界限,将不再有边界。

大家可以领着军队一起高歌,

真玩儿脱了,大不了退回去于山野之间开一间客栈。

迎来送往那些可能一个月都不会出现几次的旅客,

修炼,聊天,打屁,

这种日子,要是真过腻了,大不了重新做个规划,若是时局有变,说不得再出山玩儿一把。

帝王将相开口闭口,以天下为棋盘,但说到底,他们其实并没有下棋者的那种闲适心境。

但,

魔王们有。

只是,

四娘也清楚,绝对的自由就是没有自由;

看着眼前主上的喜极而泣,身为“他”女人的自己,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不确定未来的洒脱到底是不是自己等人真正想要的生活前,

先维系住眼下的局面,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

眼下还不赖。

郑伯爷长舒一口气,

转头。

他看见自火幕之下,走出来的田无镜。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熏黑,也没有按照常理而言应该是一身烧伤,甚至,看起来,也没有东倒西歪。

有些人,

会有很多面具,不同时候戴上不同的款式;

且绝大部分人都有人生低谷,

再强大精致的人,在其重病时,也会看起来很是虚弱;

唯独田无镜,

似乎他在任何的时候,任何的地点,都是田无镜。

他就站在那儿,

然后,

他就永远站在那儿。

如果是别人,郑凡兴许会觉得是那人在装。

因为郑凡自己就是个很喜欢装的人,在府邸时的懒散悠闲,在雪海关军民面前的昂扬奋进。

但田无镜不会,

对于其他人而言,是那种生命难以承受之重,但对于田无镜而言,

无非是下意识地挺直自己的腰杆,

不痛苦,

不勉强,

在他眼里,

本就该是这样。

没有激烈的拥抱,也没有大笑连连,

郑凡虽说自己先前是故意的,

但真实情绪之下,

依旧是显得有些恍恍惚惚。

没死啊,

还在啊,

他娘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兴许,

这一幕将会成为郑伯爷自己的人生巅峰,

而且,

也确实是巅峰。

郑凡右手攥拳,

上前,

抡起,

对着刚刚走出火海的田无镜,

直接砸了过去。

“砰!”

拳头,

砸中了田无镜。

没卸力,也没收力,毕竟,郑伯爷自己心里清楚,自个儿牟足劲儿的一击,对于靖南王而言,无异于在挠痒痒。

然后,

田无镜被击飞了出去。

“………”郑凡。

“飞”,是个形象词,带着夸张。

如果是剑圣那个级别的强者对决,被抽飞,被打飞,倒是真的很贴切。

但郑伯爷没那种开山的力道,

只是,

田无镜被一拳打倒,

给人的视觉冲击力,

真的像是高耸的山岳,忽然崩塌了下来。

随即,

是郑伯爷心底忽然升腾起来的剧烈恐惧。

午后喝茶或者夜间饮酒,常常为了烘托茶香和酒气,感慨几句人生还真是奇妙无常。

但郑凡可真不想自己成为这奇妙中的一环,

万一老田没被火凤烧死,

挺着一口气出来,

却被自己一拳打死,

这简直荒谬到将人生浸泡在了酱料铺子里,反反复复地上下揉搓。

“我艹!”

回过神来的郑伯爷马上冲过去,将倒地的田无镜扶起。

还好,

田无镜没露出弥留之际的那种神色,

甚至,

对于郑伯爷对他先前的那一拳,他也懒得去计较和理会。

郑凡是什么意思,能够将纷乱战局都抽丝剥茧下来以应对的靖南王怎么可能不清楚?

只是过于去计较这些,牵扯这些,或者说,张口说出来这些,真的没这个必要。

“王爷,你没死啊。”

郑伯爷问完后,

自己都笑了。

田无镜则看了一眼郑凡,

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为一军主将,

擅离职守,

丢下部队不管,

冒险赶到这里,

这是军中大罪!

郑伯爷想也没想,直接答道:

“做了个梦,梦到王爷你被火烧死了,就来了。”

小六子曾说过,父皇年纪越大,身体越差时,其实就越是想要那种来自真正意义上的父子关切之情。

这是人之常情,天子,也是人,他也无法免俗。

只是,上位者对于这种情绪,在其需要时,他是高兴的,但当其不需要时,这种情绪,会让他觉得厌恶。

一是因为上位者做很多事情时,他得摒弃很多作为人的情感,不得被干扰。

有史以来,绝大部分被史家被读书人所称赞的仁君,他都有一个特点:屁事不干。

二是因为上位者天生的孤独感和危机感,人穷时,想着谁会打自己的主意?人富时,仿佛谁都想占自己便宜;帝王拥有海内,这种不安全感,就更强。

但郑伯爷懒得去理会这些,

同时,

他也清楚靖南王也不会去理会这些。

是的,

因为靖南王的扶持,郑伯爷的发展,得到了很多的好处。

但同时,郑伯爷也没少脑袋系在腰带上去拼命;

说句不好听的,别人没了机遇,或者没抓住机遇,那很可能就一辈子蹉跎。

而郑凡没这个苦恼,开局自带七个魔王,想平平淡淡过一生都是一件极难的事儿。

话到嘴边,

田无镜也就没有再去追责郑凡擅离职守的罪过了,

这其实是他以严厉军律治军的大忌;

因为,

他不可能去杀郑凡。

与此同时,

郑凡也清楚田无镜不会杀自己,所以,才大大方方地将实情说出来。

“王爷,你没死啊。”

郑伯爷又问了一遍。

此时的他,虽然搀扶着田无镜,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股子的不真实感。

用一句极为俗套的台词去阐述:

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很想,本王死?”

“没,就是我觉得,王爷您可能想故意找死。”

“本王给了它机会,但它还是没能杀了本王。”

“………”郑凡。

“这场大火,郢都,得被毁了。”田无镜说道。

“这倒是省了咱的事儿了,不过,属下觉得,这可能是摄政王故意的。”

“他想另起炉灶,我们想早早地将战事了结,各取所需罢了。”

“我那大舅哥,是个有主意也有本事的,可能十年二十年后,他就能缔造出一个新的楚国,一般来说,中兴之主自带中兴格局,王爷你可得保重好身子,少不得日后还得您继续出来撑台面。”

“十年,二十年?”

“人,总得给自己一个信念,活下去。”郑凡说道。

一场大梦,

一场大火,

且还趁着你身体看似没什么大碍却虚弱至极的机会,

很多话,就可以说开了。

“郢都被毁,楚人比我们更打不下去,这场仗,何时收尾,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年尧大军不可能北上,只能硬着头皮选择南下稳定局面。

镇南关,可不攻而破。

有你守着镇南关,

你这大舅哥,翻不起什么浪花。”

没人比田无镜更清楚郑凡的能力。

世人都以为平野伯是在他靖南王的看重下才能屡立战功成长起来的,

但实则平野伯的很多军功,完全是靖南王放任之下的神来之笔。

都说燕国南侯,用兵如神,且实力恐怖;

但燕国的平野伯,在治理地方和军事上,也都是可称精绝。

最重要的是,

他很自私。

一个有极强能力且无比自私的人,坐镇镇南关,坐镇晋东,楚国,以及那位摄政王,绝对会无比难受。

寻常武夫,再能打仗,坐镇这块近乎被打烂的晋东地盘,也很难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唯独平野伯,有擅长沙漠上养鱼的能力;

他在,

晋东可安。

这是靖南王在开战之前,就做下的规划。

这一仗,打完,这里,他早就挑选好了谁来驻守。

甚至,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和朝廷里的那位达成了共识。

也因此,

才有楚国公主熊丽箐入京受封,郑凡成为正儿八经的驸马爷,这是在名义上,对楚地的影响进行官方盖章;

才有成国大将军的封号,这是在实际上,为日后主政晋东之地,在晋东这块区域,开府建牙的铺垫。

上位者之所以为“上”,因为他们站得高,他们看得远。

从伐楚一开始,靖南王就近乎是押着平野伯去打首功,打战绩,将原本溢出的声望,彻底巩固和推高。

为封侯封疆造势,让各方面,都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但对于这些,

郑伯爷自然是想要的,

因为曾在北封郡待过的原因,

所以郑伯爷很早就想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侯府。

但问题是,

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很多时候你没办法一手抓,只能抓一个主要的。

“您是知道我的,您得在,否则,我肯定不着调。”

“呵。”

“我是说真的,我现在还不确定,您这次千里奔袭过来,到底是为了打郢都,还是您早就想好了的,在这里看看,选一个自己所喜欢的坟墓。”

“扶本王起来。”

“好。”

郑凡搀扶着靖南王起来。

“仗,还没打完。”靖南王开口道。

“但仗,迟早会打完。”郑凡提醒道。

“乾国看似不堪一击,却必然能耗,楚地这位摄政王,壁虎断尾,实则有大韬略,西部荒漠,蛮族小王子率军这几年东征西讨,想要重塑蛮族王庭荣光。

大燕身上,还有三晋之地这块负担,国势看似顶烹,实则随时都可能倾覆。

今年晋地大雨,燕地干旱,

大燕,

很难。”

会打仗的将军,绝不会只盯着打仗,确切地说,当一件事,你做到极致后,其实,就已经出圈了,这就是格局。

“王爷,但在我看来,楚地这一战,就算是我们现在就开口议和,楚人想要复原,没个十年,是不可能恢复元气的。

乾国得等他下一个刺面相公出来,前提还得是不会被文臣们构陷致死;

蛮族王庭东征西讨,荒漠很大,部族很多,想要有心东进,也绝不会是近期;

燕晋多天灾,只要不打仗,总能熬得下去,山贼乱民起个事儿,无非是宣泄一口怒气,平定了就是,我还真不信,他们能得野火燎原之势,他们也配?”

大燕野战精锐还在,

只要镇北军靖南军在,

百姓再民不聊生,能怎么反?反了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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