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生（2 / 2）

6。

奶奶走出年生的房间，随手将他的房门给带上！奶奶向爷爷那走去，对爷爷说：“老头子，你养了个好儿子啊，今年无论如何得把汉阳给我叫回来”

爷爷放下手中的柴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来，抽出一支含到嘴里；另一只手又伸到另一个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拍”的一声点上火。他吸了一口烟，狠狠地说：“汉阳今年再不给我滚回来，就当老子没生这王八糕子了”

奶奶赶紧折回房间里，拿出一部手机来。她弄了好久，总算把号码拨出去了。接通后，她把电话递给爷爷。

只听话筒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谁啊？是谁啊？哦，是爸啊！爸，快过年了，您老身体可好吗？我妈的身体可好吗？对了，还有年生呢！年生长高了吧？书读得好吧？还算听话吧？”

“不好，都不好！我不好，你妈不好，年生也不好，也不听话”爷爷一脸火气，满嘴里都是不高兴的话儿：“我问你，今年你到底回不回家呢？你还有没有我们这两个老鬼呢？什么？你生意忙？你不回家了？好！好！好！我告诉你，今年你要不回家，就当老子没生你这儿子”

爷爷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脖子上暴起一条一条的青筋。他握手机的手在颤抖着，口里喘着粗气，好久好久，他终于忍不住了，冲着电话里大喊一声：“汉阳，你给老子听着，你这臭小子！今年你要不回家过年，老子就不是你爹了”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拍”地一声关上了。他坐在那把老旧的木椅上，只有出气，没见进气地“呼噜呼噜”着。那边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老头子就是不接。后来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伸出手来，去把那电话给接了！

“喂！汉阳啊，我是妈啊！今年你总得回一趟家吧？你就是不看我们这两张老脸，也得回来看看你的儿子啊！那可是你亲生的儿子，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只听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说道：“妈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能回家的！我这一回家就全完了，几年的青春和心血，就白白地扔在这里了！妈，不是儿子不孝顺，不是儿子不想您二老，也不是儿子不想年生啊！可是妈您不是不知道，名义上虽然我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可经济上却是她在把持着！她每个月就给我一些零花钱，就像给我发工资一样！可我还是尽量地多给您二老寄上一些钱，怕您二老和年生会受苦

“儿子心心念念都想回家看一看您二老啊，都几年没和您二老见面了”电话那边传来爸爸的呜咽

7。

“我知道，她控制我是怕失去我！她是爱我的，是怕我回家就不回来了这里的人鬼灵精怪得很！再说了，我也不能没有她啊，结婚这么多年了，我和她是有感情的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没有她，我就没有这一切——金钱、地位、财产、名誉——一切的一切——花天酒地的生活——楼房，名车，出入高档酒楼妈啊！您知道为了这一切，我是怎样拼命地忍耐的吗？”

奶奶双手颤抖着，对着话筒说：“儿啊！难道这些，都比亲生儿子还重要吗？难道失去那里的荣华，我们家就没有几亩薄地养家糊口吗？我们不要那些，你回来吧！”

“不！妈，我不能回去！我回去这几年的青春和心血都白费了妈，在这也有我的家啊！有您的儿媳妇，有您的小孙子！我不能放弃这里的幸福和家啊虽然她限制着我，却给我无尽的幸福和满足我们之间，也有爱情、亲情和感情啊”“可是你也要想想年生啊，他从二岁开始，就没有爸爸妈妈啊！几年来，他只能从照片上看到他的爸爸妈妈，你们这样对待孩子公平吗？”

“为了年生的将来，我更不能放弃这里的一切，您知道吗？妈！我现在每个月都为年生偷偷存下不少钱，将来我要送他出国留学，要为他在城市里买上最好的房子，让他成为真真正正的城市人，让他超越他的父亲，拥有自己真正的幸福妈，您不知道啊！我并没有自私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年生的将来”

“可是妈并没有叫你一辈子回家住啊！妈只是想让你春节回家一趟，回来看看年生，他需要一个父亲啊！”“可是妈，我不能回家啊！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儿子。让她知道了，我就彻底完了！我的朋友和商友也会讥笑我的再说了，春节我有那么多的客户要应酬，有那么多的生意要打理，我哪有时间回去呢？妈，您要理解我啊！您要是没有钱我再给您寄，我给您二老和年生多寄点钱回去好吗？好吗？

“妈，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咱们以前穷怕了，我确实不敢再回到那穷山沟沟里去了我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一块红苕的日子。早上上山，到晚上饿着肚子，还要硬往山下杠一担柴火下来！妈，我现地有房有车有公司了，我有钱了！我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奶奶听累了，她把电话放在身边的桌子上，让里面的声音在那里吱吱喳喳地叫喊着：“妈，您听到吗？您有在听吗？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家的幸福啊！为了让您们过上好日子，让年生将来拥有别人没有的一切幸福生活，我忍气吞声着”

爷爷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起身，伸手去挂掉桌上的电话，并把它扔到一边去了！他扶着奶奶，慢慢地走进屋里了

8。

夜，就这样慢慢地消沉下去！奶奶走进年生的屋里，见年生已经睡熟了，就放心地退了出来，并顺手把房门带上

爷爷和奶奶躺在床上，闷不做声直到大半夜。突然，爷爷捅了捅奶奶的背说：“老婆子，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年生他妈妈吧，让她今年好歹回来看一看咱们年生！”

奶奶有些生气了，她翻身坐了起来，说：“我可没那老脸，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还好意思去求别人家？当初英姑说要孩子，你们愣是不给，说人家养不起！现在好了，你养得起，养得起还要求人干吗要打？你自个打！”

爷爷不吭声了！过了好久，他又说：“当初也是怕孩子拖累了她，人家年纪轻轻的，有个孩子就怕是嫁不出去的！这事都过去几年了，好歹她是年生的妈妈啊！让她回来看一看年生，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我这做爷爷的，怎么好意思打呢？”

“你不好意思！我倒好意思了？儿子好像是我一个人生的”奶奶又冲爷爷急起来！

两位老人又是一阵沉闷。后来奶奶起身了，她抓起电话机，把号码弄了出来，就打了。“喂！是英姑吗？哦！是英姑啊！是就好是就好啊！我，我，我是我是年生他奶奶啊”奶奶接通电话后，怯怯生生的，不知怎么说好。倒是英姑听说是奶奶，就热情地说起话来：“哦，是妈啊！妈，快过年了，您可好吗？我爸他好吗？年生他好吗？”

“好，好，好！都好，都好着呢！”奶奶听到英姑叫“妈”热泪盈眶起来！那边爷爷听了，也坐了起来，老泪纵横着，他不住地用手去拭着眼泪！嘴里絮絮叨叨的，在那点头附和地说：“好，好好！都好，都好着呢”

“妈，您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事吗？是不是年生？”

“是，是，是有点小事！是年生，是年生有点小事”奶奶语无伦次。

“年生怎么了？”妈妈听说年生有点小事，声音明显急促起来。她有些紧张了，在电话那边急急地追问着，以为年生真出什么事了“妈，年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妈”

“没有！没有！年生就是想你了，想你了！你看我，老是说话吞吞吐吐的，没有个分寸是这样啊英姑，妈是说，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回来看一看年生呢？他最近情绪总有些不好，估计是想爸爸妈妈了。几年了，你们母子俩都没有见过一面啊”只听电话那头传来“呜呜”的哭声，年生的妈妈哭了！这边奶奶倒是过意不去了，她不住地劝说着、安慰着年生的妈妈终于，电话那头的她才止住哭声，说：“妈，您也知道，那年汉阳做出那种事来，让我整个心都碎了！为了他的前途，我选择了退让。我为他保守秘密，把年生也让给了他，这是割我的肉啊9。

“本来，我和汉阳外出打工，是为了把年生更幸福地养大，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去给老板当司机，竟然成了老板的情夫！他还骗人家说他没有结婚，并让我帮他隐瞒，最后逼我和他分手。那一段时间，我天天想到的只有死。可我知道，我和他名义上结婚生孩子，却没有登记手续，他不要我，我只能认戝了

“后来，你们又把年生也给抢走，我心碎了！我知道我没有牵挂了，我可以死了

“我走到一座高桥上，从那座高高的桥上跳下去，身子一下子就轻飘了起来是我今天的丈夫拼命把我救起的，为了感恩，我应该嫁给他。当时我很委屈，但后来才知道，我竟然是那么的幸福！他虽然是一个打工仔，却比汉阳对我好上百倍千倍！妈，是我的命好啊！我又遇上了贵人，只是，苦了我心肝宝贝儿子年生啊！

“妈，您也知道，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也是别人家的女人了！我有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过年我得跟他们一起回家啊！我也想过回去看一看我的年生，可我的孩子也在家里等待着我啊我和老公都是穷打工仔，就是想再跑一趟咱家看看年生，这两份路费我们也承受不起啊！”奶奶觉得自己很羞愧，她没有说话，手里拿着手机，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对着话筒“嗯，嗯嗯”地说着，两行老泪，早已经流了出来！爷爷坐在身边，不住地拭着眼泪。

终于，奶奶开口了，她说：“英姑，是我儿子没良心，对不起你！我和你爸想了好久，才给你打这个电话的！年生长大了，他不能没有爸爸妈妈！以前小的时候，我们骗他哄他，他就抱着那张照片看，可现在我们哄不住了。他每年都养了许多小兔子小竹鼠，说过年爸爸妈妈回家，让他们补补身子骨，爸爸妈妈为了他外出打工，很累很辛苦的”

奶奶的话还没讲完，话筒那边的妈妈又是一阵呜咽

这时，话筒里又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他对奶奶说：“大伯母，我是英姑家的！这样吧，我做个决定：今年我们去您那过年，给您二老祝祝寿，看看年生”

“这可使不得哦！你们家也有老父老母，也有孩子啊”奶奶一听，悲喜交加，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的妈！”话筒那边又传来英姑的声音：“妈，您听我说，我这老公太直傻，可是有责任心！他说到的事，就会去做的，他现在正给家里的爸爸妈妈打电话呢。我家公公婆婆也通情达理，他们会同意的”

爷爷双手捂住那张老脸，把头往后一仰“呜呜”地哭了起来

接着，那边又传来英姑的声音：“妈，您告诉我爸吧，我家公公婆婆同意了！我们明天就去买车票，今年就和您们一起过了，我也想年生啊”10。

一夜的感动如春风化雨，爷爷奶奶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可是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奶奶却发现年生不见了，他要去哪也没说一声啊！要说去读书嘛，可今天是星期六啊？

奶奶慌慌张张地把爷爷叫醒，拉着他走进年生的房间里。被子叠得好好的，书包也好好地放着。爷爷从在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条，是年生留下的，字写得很工整：

爷爷奶奶：

原谅小孙孙没有告诉您们，我去找爸爸妈妈了。我带上两只小兔子和两只小竹鼠，是一公一母一对的，我想让爸爸妈妈补补身子骨。他们打工很忙又不能回家，可是我放假了，我能去找他们的。

我有爸爸的地址，那是他给我寄礼物时留下的！我也有钱，那是我每年压岁钱攒下的；还有卖小兔小鼠的钱，我都攒上了！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他们都回家过年了！我也有爸爸妈妈，我要和他们一起过年！可是爷爷奶奶说我年纪还小，不能一个人出门！爷爷奶奶是怕我不认得路，但我能认得去车站的路，我到车站会问叔叔阿姨要坐哪一班车，我不会把自己弄丢的！因为我是年生，是一个长大了的男孩子，我能找到我的爸爸妈妈的！

爷爷奶奶，您们要帮我照看好那些小兔和小鼠，我找到爸爸妈妈，会和他们过一个年照一张像再回来！我要把这张照片拿到学校去，跟同学们说：我有爸爸妈妈的

爷爷奶奶，您们不要为我担心，小孙孙已经长大了，我能找到我的爸爸妈妈的！

年生去找爸爸妈妈了，他一个人去的！不对，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两只小兔子和两只小竹鼠呢！

爷爷奶奶超快地把这事报告给老师和警察叔叔，让他们帮忙把年生找回来！他们想对年生说：“妈妈就要回来了！”当然，那么小的年生是买不到车票的，如果他去车站买票或者向叔叔阿姨们问路，就一定会有好心人把他送回家的。只要年生回家，这个春节，他就可以见到他的妈妈了

可是年生的爸爸呢？他的爸爸该是见不到的！不过年生千万不要在山中迷路了，那可怎么办啊？还好，有两只小兔子和两只小竹鼠会陪伴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