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桥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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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尝……?」愣了许久,她突然开口,好似喊着谁的名字,但那眼神却是定定地向着我瞧。

阿尝……可是在唤我么?

「阿姐,你怎来啦?」何暮满脸欣喜的跑到那名女子面前,那女子这才恢復神态,唇边勾起一抹笑,用轻柔嗓音打趣何暮道:「我见阿暮你许久不回来,自个来街上转转,看你可有无摸鱼!」

「咱可不曾偷懒的!」他不满的埋怨,接着向那女子介绍道:「对了,这位是清泉姑娘,方才在林子里遇着的,见她独个意识不清的倒于树林间,似是身子不适的样子,咱便领她回来给阿姐瞧瞧!」

如此听来,这人便是何暮口中所言之妙手良医?和我心中所料简直天差地远,脂粉未施的面容,却更显秀丽气质,还有便是……瞧来未免过于年轻了些?我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却不巧和她碰个正着。

「这位是……清泉姑娘罢?您好。」她微微含笑说着,向我问候:「清泉姑娘,瞧你生的这副眼熟,我俩可曾有一面之缘?」

「不曾,许是相貌相似罢了。」经她一说,我也暗自怀有几分熟悉之感,但现下失了记忆,识不识得这可说不准,于是将就没有印象、该是认错了这般搪塞过去,我将丝巾缠回脸上,担忧这随口扯的谎恐怕是糊弄不得,毕竟我这相貌还挺是惹眼,莫非她真识得我是谁?抑或当真是遇着其他相貌相似之人?

「是么……是我多心了,清泉姑娘莫在意。」她微微笑道,应是信了我的推测,见谎言没给拆穿,我不由安心地叹了口气。

「别光站这儿说话了……吶,瞧咱们也算是有缘,不如清泉姑娘先留我宅处歇个几宿罢。」虽说不愿给人家添烦,可我现下确实无有去处,况且也对这与外貌不相符的「神医」怀有几分兴趣,于是便欣然接受道:「承蒙招待。」

途经许多桥河,约莫半炷香的时辰,三人来到稍离人烟的静僻处,放眼望去是户住宅,外头凄白色墙面围着,四方门口贴了副对联「花开春富贵,竹报岁平安」,大厅室连着后头院子,中央小石桥接着座荷塘流水亭,一旁则是个药卢房,总的佔地倒是不小。

那女子招待我入厅堂,领我至留宿就寝房室探看一番,随后三人便在厅堂谈天。

「妾身姓江,名唤烟渚,清泉姑娘您只管当自个家,随意便可。」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她那瞧来比我年少的容顏,墨色双眸间,却彷彿透露着如诗词中的长年羈旅之思那般,藏尽了多少愁苦,我望着她,心中总生出些如对凋花般的怜惜。

「感谢费心,恕我失礼,可否请问江姑娘贵庚?因着何公子唤您声阿姐,见姑娘容貌似是年少,心头有些不解,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何暮道过,他向阿姐求师问学已有近十年的岁月,如今他已弱冠,可这姑娘如何看,也只得差不多的岁数,莫不是何暮誑我,便是那女子保养的甚好。

「清泉姑娘呢?今年芳龄几何?」她瞧了瞧我,带着几分趣味似地反问道。

「二十……有五罢。」我现下可对自个陌生极了,连名姓也记不着,况是岁数?只得就着早些于水镜上瞧得自己,如名姓胡诌一番。

「我与你相去不多,正值而立年。」一直无多少留意,现下仔细一瞧,这江姑娘长瀑般的乌发柔顺如丝,用把精緻银簪綰起,肤泽白皙如瓷,墨色的瞳眸总隐隐散出幽深的悵意,却又如深渊一般将人牵引坠入,在那薄唇勾起一丝微微笑靨,彷如倾城的容顏直是令人称羡。

「可这般如何看,都较我年少许多呀?」

「是么,感谢清泉姑娘讚许,我这般保养可不白费心力。」她又绽着那艳而不媚的笑容说道。

可真是保养得利……。

「清泉姑娘,咱所言不假,阿姐她可谓风华绝世,这番岁数也不曾有些改变,咱幼时瞧她便是这般貌美如花!」何暮脸上泛起丝丝红漪,欣喜雀跃道:「当然,清泉姑娘也不输几分,自然也是极为罕见的美人,你说这岁数还长咱五年,咱可不肯信服呢!」

「阿暮你这嘴可甜了,平日好生书生一介,现下美人于前,这便兴奋的话匣子大开啦?」江烟渚打趣他道,而何暮那青年男子顿时听得满面羞红,吐不出话来,只得尷尬的向着我们,露出靦腆笑容傻笑一番。

何暮生着张不比女子逊色的白净面容,肤色白皙,蛾眉凤眼,眸中略为带着深邃,黑墨色长发用银丝带子系起,相貌挺拔,颇有着书生气息,但瞧那高硕身版,似是有几分锻鍊。

「对了,何公子,感谢你那时出手相救,那贼手中的匕首,无非是你击落的罢?」我突然想起早些时候发生的事,便向他道谢。

「咦?清泉姑娘,这可被你发现啦?」他惊讶道:「看来咱这术法可待磨鍊一番。」

「术法?」

「是的,正是阿姐教予咱的暗袭术法。」

暗袭术法,传言为东汉之时,洛阳一带的刺客组织「会任之家」的独门秘术,专以快、狠、准三者齐一,由人不觉之时之处,以精准劲道擒夺目标,谈及那会任之家最为着名,便是「首落不见血」的狠戾刺杀之法,但那会任之家极为隐密,虽人人知晓,却无人可确信其存在虚实,那些术法自是早已失传。

可这失传之术法,为何会从这青年男子口中言及?那江姑娘为何会与这骇人术法有所关联?

「清泉姑娘莫多虑,不过为扔石子这般单纯的护身之方罢了,现下这朝代风气,对于大夫医者这般可不甚重视,有些个激进读书人,更是如此。」似是瞧出我有所顾忌,她微微笑着,细心解释道:「至于那暗袭术法为阿暮自个乱称取罢,可别当真信了。」

虽不认为她所言有假,我心里仍有些存疑,但暂时未有深究打算。

「对了,我瞧你气色仍不大对劲,给你把个脉诊断诊断,阿暮,你先自个忙去罢。」

「是。」虽初见至今,何暮总是副兴然模样,但果真如江烟渚所言,平日是风度正直的静穆书生,这可听师傅的话儿,马上收拾番就离了厅子。

「不需劳烦,我现下感觉甚好,无不适之处。」我连忙推辞,因着自身感觉确实不差,且又不愿她麻烦。

「不曾劳烦,当是同我二人聊聊天罢了。」言毕,她便拉着我直往药房走去。

这药房内满是股药材的气味,却不至乎薰鼻,倒还浅浅的隐着一丝淡香,我坐在长凳上,给这陌生环境惹的浑身不自在,许是那草药得有安神作用,仅是闻着那香气,便令我心头稍感舒缓,跟着目光瞧向那埋首于桌案前的背影,她挺直纤瘦的身子,一袭青蓝色薄衣,墨发如丝般,由银簪下轻轻垂落。

果真是风华绝世,世上竟有这般美丽女子,连个背影也令人移不了目视。

「瞧个甚么?这般入神。」

「无、无事。」我就这般盯着她瞧了好些会,甚至瞧出了神,无有注意她早已转过头来,也正盯着我瞧,我连忙尷尬道。

她搬了条长凳坐到我面前,示意我伸出手,似是要替我诊脉。

她手掌紧握着我的腕子,不待多时又松了开来,在我脉搏之处轻揉了几下,开口说道:「嗯……果然如此。」

「江大夫瞧出些甚么?」

「莫心急,且稍待些会。」

我被她这般看诊,弄得十分焦虑,瞧了如此般久,岂是患得甚么绝症不成?

「行了。」她放下闔于我掌上的鲜白素手,轻叹了口气道:「清泉姑娘,倘若我诊断无谬,你可是失了记忆罢?」

这大夫不过把个脉,连失忆也瞧得出?

「失忆?怎么得呢?江大夫莫不是诊断有误罢?」刻意佯装镇定,我搪塞的否认道,不料她却十分肯定:「我身为大夫,虽医术尚有不足,这点事儿我可瞧的出来。」

只见她轻盈步伐绕至我身后,由她覆着的双手,那微微的、隐隐的温度,在我稍嫌冰冷的颊上烧灼着,一不住神,遮在我半边脸面的丝巾布,便被她俐落的卸下。

我看着坐回凳上的她问道:「你……不怕我么?」

「怎会?」她幽深如渊的墨色瞳眸,直勾勾地与我对视着,我瞧不出那深潭水泽中藏匿了些甚么,似是不泛起一丝涟漪,毫无透露出半点心绪,这女子竟是都经歷了些甚么?这莫名的想法,却使我心头滋了不少苦味,如惜花般的怜悯,但又似更为深沉的疼心。

「你生的这般好看,尤是这双瞳眸,一青透如琉璃水珠,一炽烈如狂澜焰火,我怎会厌恶,甚是心畏呢?」我被她那灿如绽发花朵般的笑顏,惹的浑身发热,脑子一时失了思考。

「说罢,你还记得些甚么?」

「记不着了,关于我自身的所有。」事情已然被拆穿,我也不多作辩解,只得同她坦白。

「名姓,记不着?」

「记不着。」

「年岁?」

我摇头。

「好啊,早些那可都是誑我啊?」她轻蹙起纤眉,满脸不悦的埋怨道。

「对不住,江姑娘,是我欺骗了你。」

「好嘛,不逗你,我江烟渚可不为这点儿事动脾气。」

「…………」

真是逗我啊?!

她接连问了我好些问题,我也给她否定答覆。

「总之,既然你随意取了个清泉,我自个听着也不算差,那便这般称唤罢。」不待我认同,她满是兴头的自说自话道:「清泉姑娘……还是唤你泉罢?请多指教!」

这女子有时虽严肃正经,但与我相遇至今,多是如女孩儿般随兴自我,半点也见不着她较我年长之姿……不,我也无法确认自个是否真是二十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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