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第22节(2 / 2)
婉芙轻轻呼吸, 勉强地提起笑, “无事,走吧。”
主子虽说没事,千黛不免担心,几乎是小心地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出坤宁宫门,要绕去向西宫道, 婉芙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已是霜秋,晨间寒凉,但主子额头已出了豆大的汗珠,千黛看不过眼, 低声道:“出了坤宁宫了,主子歇歇吧。”
婉芙确实不能再走下去了,若有可能, 她倒希望此时有顶仪仗来接她,可惜她只是六品常在, 就连陈贵人的讥讽都不能说什么。
她虚弱地笑了笑,已经走到这一步,怎还能歇,不过是鞭笞的旧伤罢了,她身上受过的伤还少吗?
“无事,继续走。”
江晚吟还活着,她怎么会出事。
……
陈贵人过了第二条宫道,蓦地停住脚步,想起来,“金禧阁是不是在这条路上。”
净偌一愣,不解主子怎么突然提到金禧阁,转而记起,皇上新宠泠常在似乎就住在金禧阁。
她回道:“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陈贵人眼中挂笑,“同为嫔妃,皇后娘娘告诫姐妹之间要和睦扶持,后宫才能安宁。回去看看泠常在走到哪了,怎么走得这般慢吞吞,若是出了事我好帮帮她。”
陈贵人绕过两条宫道,才看见远处一瘸一拐的两人,嘲讽道:“还真是慢吞吞的,不知皇上看上了她哪点。”
净偌不语,心中却想,皇上看中什么明眼人心里都是清楚,泠常在貌美,就是她见到也不禁心惊,主子容貌在后宫中算不上出彩,最厌恶的就是姿容绝艳的女子。她默默垂头,毕竟是主子的奴才,这些话自然不能说。
陈贵人打远瞧着那步履迟缓的一行,走近了才看清是那些奴才围着搀扶泠常在,似乎受了伤。她眼眸一转,计上心来,带着宫人大摇大摆地过去,她走得快,未给人反应的机会,几乎是直朝着那一行撞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会出这一茬,婉芙猝不及防,只听一声吵嚷,身子猛地栽歪,腰背如钻心的痛,疼得她脸色煞白,脚下一扭,便坐去了地上,并没预想中的坚硬,耳边是女子轻轻的闷哼,是秋池垫在了她身下。
婉芙额头凉汗涔涔,宫人七手八脚地扶她,秋池不顾身上的脏污,忍痛托住她的后背,“主子,您有没有事?”
婉芙一时疼得说不出话,缓了缓,就有另一道声音过来,“哎呀,泠常在没事吧,是我走得太急,倒撞到妹妹了。”
陈贵人捏着帕子,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不见半分担忧,婉芙眼眸微冷,捏紧了手心,被人搀扶着勉强站起来。
她眸光看过陈贵人得意洋洋的脸,视线又落到她身后的宫人身上,若她没记错,陈贵人只是撞到了护着她的宫婢,真正撞狠了的是后面那几个奴才。
婉芙不紧不慢地拂去身上的脏污,“千黛,方才你可看清了是谁撞的我?”
千黛会意,转身将那人指出来。陈贵人身边跟着的宫人一个没落下,千黛方才确实看得清楚,陈贵人欺软怕硬,她身边的奴才也没一个好的,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不敬主子,乃是大罪。”婉芙冷眼看过,叫住身后的太监,“潘水,押住那几个奴才,掌嘴二十。”
潘水是她宫中最结实的宫人,婉芙瞧他身强体壮,跟在身边若有意外也可得力,不想这么快就用上。
“泠常在,你一个小小的常在,敢打我的人?”陈贵人难以置信,她入宫后,受比她高品阶嫔妃的气也就罢了,还没有哪个低她一头的嫔妃敢在她面前这般强横。
“陈贵人的奴才不敬主子,冲撞皇上妃嫔,陈贵人不懂管教规矩,我替陈贵人责罚有何不可?”婉芙因腰背刺骨的疼而脸色发白,全靠千黛在一旁搀扶,她才勉强站直,有了些气势。
本以为陈贵人蠢笨,只会呈些口舌功夫,她全当做耳旁风并不计较,但这回实在过分,若不给她些教训,只会助长她的威风。
陈贵人怒不可遏,“我看谁敢?”
这泠常在是疯了不成?竟敢打她的人!
跟在陈贵人身边的宫人面面相觑,他们一向都是跟着主子的,主子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主子撞过去时她们就看出了主子的意思,为讨得赏,是以才俱朝着泠常在去撞,只是没想到泠常在脾气不软,竟敢当着贵人主子的面容责罚他们。但他们并不担心,主子是贵人,怎会治不了小小的常在。
剑拔弩张之际,远处传来动静,陈贵人正面对着,先看清了来人,倏地跪下,捏起帕子掩住眼角的泪意。
婉芙行动不便,千黛看见,蹙眉扯住了她的衣袖,“主子,是皇上。”
婉芙低眸就见陈贵人故作委屈的姿态,眼眸微挑,这后宫女子都是会做的一手好戏,似陈贵人这般竟也能做得七八分,她转开眼,若是光凭做戏就能博得圣宠,陈贵人如今怎会只是一个贵人位份。
她缓慢地转身时,銮舆已到了近前,正欲屈膝福礼,一只手先扶住了她,“不是让你在金禧阁歇着,乱跑什么?”
帝王一开口,就让陈贵人惊住,她并非听不出皇上语气中的熟稔亲昵,也正因听出来,心口坠下去,莫名生出一股惊惶。本以为那女子不过是靠姿容上位的货色,皇上烦腻了便弃掉,当下怎与她所想的不一样?
婉芙眼眸掀起时,眼尾红意犹在,脸色发白,隐见泪痕。倒也不用她故作姿态,方才那一跤本就摔得不轻,若非秋池护在她身下,怕是难以站起来了。
待走近,李玄胤才注意到她鬓发凌乱,裙摆的脏污,雪白的脸蛋上都有污渍,他微微拧起眉。
“嫔妾不想叫旁人说嫔妾目无尊卑,便早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谁知……”婉芙说着,咬唇哽咽,泪珠吧嗒吧嗒掉下来,烫到李玄胤的手心。
陈贵人一见那泠常在竟说哭就哭,与方才张口要掌嘴奴才的女子判若两人,心里恨得牙痒痒,怎能让她得逞,立即扬声,“皇上!”
李玄胤一见这女子哭就头疼,正要点个下人问倒底怎么回事,耳边就听一道女声,眼眸过去,看见屈膝问安的女子,略有面生,一时记不起这是后宫哪个嫔妃。
帝王淡漠的眼神让陈贵人心头一紧,像一根针狠狠扎了进去,她家世平平,姿容平平,若非因年宴大封,又攀附皇后,不可能到贵人的位份。本以为皇上对嫔妃皆是如此,但与方才皇上对泠常在的情形相较,让她气得几欲呕血。
陈德海在一旁提醒,“皇上,这是锦画坞的陈贵人。”
沉寂之时,不管陈德海声音压得多低,这句话还是漏了风声。
陈贵人已经输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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