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镜中妖(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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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过了十几日,一行人终于遇上了杀手。

正是夜幕漆黑之时,夜空中掛着一轮硕大明月,马车中燃了一盏灯,灯火随着马车前行而晃动着,白玖玖正窝在裴子濋怀中昏昏欲睡,裴子濋则低声为他说着睡前故事。

这是白玖玖强行要求裴子濋说的,裴子濋的嗓音低沉又带着磁性,温柔说话的语气能令人心神安稳,迅速进入梦乡,白玖玖便要他每日睡前说个故事来听听,从民间传奇到皇家秘辛,听得白玖玖大开眼界。

......虽然多数时候他根本没听完就睡着了。

就在气氛正当温馨时,外头突兀地传来兵刃相接之声,打破寂静的夜晚,马车在一阵剧烈晃动后倏地停下,马匹悲戚嘶鸣声划破长夜,也让白玖玖惊醒过来。

裴子濋面色凝重,朝他道:「久久,你先回镜子。」

刀剑撞击声不断传入马车,白玖玖当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起身担忧地望了裴子濋一眼,在裴子濋安抚的目光下回到镜中。

裴子濋见他消失,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他将镜子塞入腰侧,确认有放妥后艰难地起身,在马车中摸索一阵,找出了自己那把被藏起来的佩剑。

裴子濋肃着脸柱剑起身,暗暗调整内息,内力艰涩地流淌,若此时要战,约莫只能使出往日两到三成的功力。

饶是如此艰险的境地,裴子濋面色也不动一分,只是静静退到门边,眸中厉色汹涌。

半晌,骤然一声重响,有杀手破门而入,带着夜晚冷冽的风捲入车内,裴子濋目光一凝,出手如电,在剎那间取了那名杀手的命。

血丝顺着剑尖滴落地上,裴子濋身子微微晃了晃,又勉强柱着剑支撑住,双眸依然紧盯着前方,专注地听着车外情况。

白玖玖心惊胆颤地看着,觉得从前看的任何动作片都比不上如今这一幕来的刺激。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车外声响逐渐减缓,马车突兀地发出吱呀一声,裴子濋驀然握紧剑,在骤然分崩离析的车体间迅速跃出,杀了身侧想藉机袭来的杀手。

零一担忧地道:「宿主,接下来的画面你可能......要不你先别看了?」

白玖玖心一颤,明白了零一的意思,眼眶不禁泛红,却又捨不得将这画面关掉。

零一暗暗叹了口气,被这气氛传染,也觉得有点想哭了。

此时月色下只剩零星几人在廝杀,白玖玖数了数,裴子濋这方除了他只剩两个侍卫在顽强抵抗着,杀手则仍有五名,其中一名隐于阴影中,看不清面貌,只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观看着而没动手,白玖玖猜测应是这批杀手中的头领。

其馀四名杀手对上两名侍卫,胜负明显,却不知为何没有人再去动裴子濋。

白玖玖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他望着不远处观望战况却迟迟不亲自动手的那名杀手,愈发觉得熟悉。世界路线在他脑中过了一遍,白玖玖驀然有了猜测。

虽然在原世界路线中,严承明只是派了杀手来杀人夺镜,可如今严承明亲自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起严承明总能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背后,那武功定然不简单,白玖玖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几分,没有血色的唇抿得死紧。

脑中浮现裴子濋被人一剑斩杀的画面,白玖玖觉得心难受的紧,他睁大眼牢牢注视着萤幕中裴子濋的面容,身体微微颤抖,眸中浮起一层水雾。

「宿主......」零一焦急地唤道。

白玖玖却已听不进零一的声音,他脑中此时此刻只剩下无限的愧意。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可是你的爱人,你打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裴子濋真的会死。

彷彿自虐一般,这些话不断盘旋在脑中,似化作一把把利刃刺进胸膛,扎得自己血肉模糊,却又不肯罢休。

从前与裴子濋相处的过往一幕幕浮现,白玖玖坐在镜中,双手环住曲起的膝,似失去所有力气般将头埋在膝上,无声地难过着。

两名侍卫仍是被杀手给解决了,倒在地上再无声息,此时这里杀手剩下四名,而裴子濋,却只馀他一人了。

遍地尸体,令人作噁的血腥气味于空中蔓延,裴子濋面容冰冷,墨色双眸在夜色下愈发深邃幽暗。

那名一直未出手的杀手头领抬手挥了挥,其馀三名杀手便退至后方,他一人朝裴子濋缓步行来,褪去阴影的面容终于变得清晰,俊朗五官映着月色,赫然便是严承明。

裴子濋双眸微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走来。

严承明嘴角噙笑,姿态从容宛若间庭漫步,褪去了从前在裴子濋面前的恭谨,浑身上下散发着傲然气势,那是他原本的模样。

停在同裴子濋约莫六尺远的距离,望着裴子濋毫无惧色的面容,严承明讚赏地笑道:「不愧是裴王爷,哪怕中了软骨散也能取我手下两条命,不过王爷您觉得现如今这样子,您还能逃过一劫么?」

听见这半是挑衅的语气,裴子濋巍然不动,只是沉沉注视着严承明。

严承明看了看他四周,又笑道:「您那名男宠呢?捨不得带来受苦么?」

事实上严承明自然知晓裴子濋为何出现在这儿,他花了十日左右才终于探到这消息,一面叹服于皇家难得的兄弟情深,一面也立即调来人马迅速追上。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被逼迫去万啟程的裴子濋身边没有那名男宠,这是正常的,可他派去王府查探的手下竟也没发现那名男宠的踪影,包括先前据闻王爷非常宠爱的那隻雪貂也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般。

严承明打量了裴子濋几眼,眸中复杂,他一开始其实并不特别厌恶这个王爷,毕竟最初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直到遇见那隻雪貂,他才对这个间散王爷展开调查。

没成想愈是调查,就愈是令人心惊。

而之后他的生意也莫名受到裴王爷打压,这才令他真正下定决心出手。

目光投向裴子濋勉强能站立的双腿,严承明虽惊讶,却也有几分意料之中。

就连与皇帝不睦的传闻都能是假的,双腿有疾自然也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果真不愧是当年残酷的夺位之争中,唯二倖存下来的人之一,同当今陛下一般,都不是泛泛之辈。

裴子濋听见他提到男宠时,面色更冷了几分,终于开口道:「他不是我男宠,是我的爱人。」

一字一句自裴子濋口中郑重道出,好似什么誓言,落入白玖玖耳中,却比所谓的山盟海誓还要令人心动。

镜中听见的白玖玖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泪水涌出,在妖力幻化出的衣襟上染出一片水痕。

严承明诧异了一下,随后心中浮现不悦,还有一丝隐隐的嫉妒。他面上笑意褪去几分,道:「那么真遗憾,王爷怕是再也见不到您的爱人了。」话落,严承明拔出腰间佩剑,錚鸣一声,剑刃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严承明一步步朝裴子濋走近,手中执着的剑在白玖玖眼中格外刺目,靴子踏在石地上,无声无息,时间像是流水逐渐被冻住般变得缓慢无比,严承明踏出的每一步都化作白玖玖激烈的心跳声。

两人距离愈发接近,白玖玖望着这一幕,终于再也受不住,从镜子中出来踉蹌地挡在裴子濋身前,面色煞白,颤着声道:「你、你能不能别杀他......你不就是要妖镜么,我、我给你就是了......」

「宿主!」零一惊叫出声。

裴子濋望着驀然挡在自己前方的纤弱背影,只觉胸口有什么满满的要溢出,掺杂了诧异、感动与焦急。

严承明在前方骤然出现人影的霎那感到惊讶极了,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将手中剑刺出,更令他讶异的是,这陡然出现的人正是他先前想寻却寻不到的那名少年,裴子濋口中的「爱人」。

少年面色苍白,精緻脸庞染上失措与惶恐,一双勾人眼眸含着薄薄水雾,眼角的红似是随意勾勒一笔的朱墨,更显得少年脆弱而惹人怜爱。

可这模样,却都是为了那个王爷。

心口升腾上一股浓浓的嫉妒,严承明强压下心中那股怒火,眸色阴郁地望着少年道:「你是如何出现的?」

裴子濋执剑的手紧握,伸出另一手想将白玖玖扯到自己身边,白玖玖却强硬地挣开他的手,有几分胆怯却又坚定地回道:「我就是镜妖。」

裴子濋胸口一紧,蹙眉道:「久久!」

严承明讶异地打量着少年,从前所有疑惑霍然得到解答。他终于明白为何裴子濋被带走后他遍寻不着这少年,又为何查不到这少年的来歷。

眸中浮现兴味,严承明又问道:「那隻雪貂......?」

白玖玖咬了咬牙,回道:「那是我的本体。」

裴子濋失去一贯的淡然,一手攥住少年衣襬焦急道:「久久,别闹!」

零一也在脑中大喊:「啊!怎么会这样?宿!主!」零一欲哭无泪,早知道就强迫宿主不看镜外情形了。

白玖玖在心中喊了声闭嘴,又朝严承明道:「我同你走,你放过他。」

严承明望着少年决绝模样,眸中透出一丝痴迷,他含笑道:「好,我答应你。」想到少年从今以后就要成为他的人,严承明不由感到喜悦,竟有些近似于少年人被爱慕女子所接受那般,微微羞涩的悸动。

裴子濋如何没看出严承明的态度,顿觉胸中怒火翻腾,望向严承明的目光更是杀气腾腾。

阴暗而人跡杳杳的道路上,寒风瑟瑟,枝叶拂动,风吹起飘落的树叶,捲向远处。

霎那间一抹寒光朝裴子濋身后刺来,挟带着森冷杀气,裴子濋心一惊正要避开,动作却因药物而变得迟缓,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挡在他身后,替他承受了这一刀。

刀刃送入胸口,拔出时带出一蓬血花,点点嫣红洒落裴子濋衣襟上,似绣上的红梅,他转过身愣愣地望着少年倒在自己身上,血液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凉,犹如凝为冰,动弹不得。

严承明也是一楞,朝那暗下杀手的属下怒喊道:「谁让你去杀他的?」

想到差点就能得到这个少年,他气得失去理智,随手一划便结束了那名属下的性命。

裴子濋却顾不上别的,他此时眼中只剩下怀中胸口溢血的少年。「久久......」他跌坐在地哑着嗓子喊道,从来淡然的神色染上悲伤与惶然,眼眶甚至红了一圈。

白玖玖面色虚弱且苍白,虽然零一替他屏蔽掉了痛觉,可还是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不断流失,浑身已使不上力。他只能倚在裴子濋怀中,望着他难得的悲慟神色,心疼地道:「对不起......」

他察觉有人要对裴子濋下杀手,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便动用妖力瞬移至裴子濋背后为他挡下这刀,可是现在看着他这副模样,白玖玖又心疼不已。

对不起,又要先一步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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