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为奴 第41节(2 / 2)
府中要为柳惜桐准备嫁妆,原本夫人合计着庶女的嫁妆几百两银子足够了,如今柳惜桐成为太子侧妃,这嫁妆自然不能寒酸,按照柳御史的意思,至少要以一万两银子来准备,夫人又惊又怒,直说府中搜刮干净了也没这么多银子,结果老夫人自掏体己,拿出两千两,柳御史交给夫人三千两,再连同府中有的,勉强凑了一万两银子给四小姐办嫁妆。夫人自是一百八十个不乐意,索性称病不理事,柳御史无奈下让梅姨娘帮衬着管理府里一应大小事务。
太子府给御史府送聘礼的场面颇为壮观,光礼单就有十页,第一抬聘礼进了院子,最后一抬还堵在巷子口呢。来送聘礼的是潘又斌,不过是太子侧妃的聘礼,本不用他这个世子爷出马,但是潘又斌好了伤疤忘了疼,想着御史府里的顾绍恒,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因为被萧翊打怕了,他也不敢像上次那样直接来撸人,所以寻了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头,大摇大摆地进了御史府。柳御史设宴款待潘又斌,酒过三巡后,微醺的潘又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借着更衣的由头出了前厅。
长生正在厨房后的菜地里浇水,忽然觉得后背发凉,好像有嗜血的猛兽用贪婪的目光窥视着他,他悚然回头,正对上潘又斌阴冷的双眼。潘又斌站在几步开外的树下,明明这会儿艳阳高照,周围的空气却因他的存在而让人生出阴冷之感,他所在的地方就是阳光都照不进的黑暗角落。
曾经的伤痛和噩梦骤然间涌进长生的脑海,他仿佛又置身于那种绝望无助的境地,那是最深沉的痛苦和无法释怀的伤害。长生感到浑身发抖,头脑中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都被屏蔽了,只能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身体本能地想逃跑,却偏偏挪动不了半步。
☆、第106章 恐惧
潘又斌盯着长生瞬间变得苍白的面颊,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伸出手指了指长生,又收拢手指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好像要把长生攥紧掌心。长生像被扼住了咽喉一样喘不上起来,直到一个小厮过来请潘又斌归席,潘又斌转身扬长而去,长生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背的衣裳都已被冷汗湿透,他这才发现嘴里一股腥甜,竟是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嘴唇。
赵大玲找到长生的时候,见他蜷缩在柴堆的角落里,面色惨白,嘴唇破了,唇角还有未擦净的血渍。赵大玲心疼地抹去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张开手臂将他抱在怀里,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她得知来送聘礼的是潘又斌后,就一路跑过来找长生,潘又斌是长生最不能触及的梦魇。
赵大玲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是默默地抱着长生,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体,心痛得恨不得立刻拿刀去捅死姓潘的禽兽。
直到太阳渐渐西落,沐浴在晚霞中的长生才在赵大玲的怀中松弛了僵硬的身体,“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我以为我只是恨他,却没料到竟然如此恐惧。”他喃喃说道,声音依旧虚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长生。”赵大玲感觉鼻子发酸,她轻抚着他瘦削的后背,“你足够坚强,足够勇敢,你从那样的虐待中活了下来,这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因为那个人曾经残忍地伤害过你,所以再见到他时,你会感到恐惧,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不是你能控制的。”
“第一次他将我绑起来,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自尽,然后折磨了我两天两夜。他打断了我的腿,我听见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竟然是清脆的,好像折断的不过是一段树枝,然后我看见锯齿状的腿骨从皮/肉里戳出来,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恐惧。第二次他拿所有的刑具在我身上试验,只为了知道哪一种会让我更痛,更难以忍受。”长生的声音干巴巴的,他从来没说过在潘又斌手里的遭遇,无数个夜晚,他会在噩梦中惊醒,看着乌黑的房顶再难入睡,因为他惧怕回到梦境中去,宁可睁眼到天亮。即便如此,他也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而此刻他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在爱人怀里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和软弱。
赵大玲紧紧地抱着长生,恨不得为他受这些苦,眼泪落下了滴在他的身上,“我知道长生,我知道,都过去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我不许他再伤害你。”
长生感到脖颈一阵温热,那眼泪仿佛渗透了他的肌肤,烙烫了他的肺腑,同时温暖了他的冰冷,他迟疑了一下,“你知道的,他还曾经……我努力想忘掉那些事,努力拿自己当做一个没有污点的人。但是刚才看到他的时候,我终于明白,那种屈辱的烙印我一辈子都洗刷不掉。”
赵大玲知道这才是长生最在意的事,也是他心底最难以启齿的屈辱。长生一直回避跟她有最亲密的接触,这个时代的礼教不予许婚前性/行为固然是原因之一,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根源于他对自己的否定和自卑。她以前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他的伤痛,而此刻她知道不能再回避了,粉饰太平也许能得到一时的平静,但是心底的脓疮不连根拔去的话,将是他的永远痛楚,让他不得安宁。
她捧起长生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我,长生。”
长生目光闪烁,看向一旁,下意识地躲避着她,却被她扳着脸颊又扭了回来,“看着我!那是他对你的折磨,是虐待的一种,这跟打断你的腿是一样的,他不但要折磨你的身体,更是要摧毁你的意志。”她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个人离得这样近,鼻尖都蹭在了一起,赵大玲低声哀求他,“长生,不要让他的阴谋的得逞。你若在乎,便无法解脱;你若不在乎,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的品性和清白不会因为他的侮辱而有丝毫损伤,他的所作所为确实给你带来伤害,但是身上的伤口能够愈合,断了的骨头也会再长好,那么心中的伤口也让它痊愈吧,不要用它来折磨你自己。”
她一遍遍地吻他凉凉的唇,温柔却坚定地用舌尖撬开他闭紧的牙关,直到他下意识地回应。天色渐晚,柴房中渐渐黑暗下来,只能看到对方如剪影一般的轮廓。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从亲吻中传递着刻骨铭心的爱意,给予对方战胜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回到庆国公府的潘又斌烦躁不已,脸上阴云密布,两道略为寡淡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眉心隆起一个川字。府里的下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小心翼翼,低眉顺眼,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被他注意到,引来灭顶之灾。
潘又斌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扔在地上,“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不见多狠厉,仿佛就是说家常一样,然而熟悉他的下人都知道,他若是横眉立目发起火来还好,不过是打骂下人一顿,或者砸毁屋里的东西出气。然而他越是平静,便越是可怕,好像表面波澜不兴的暗河,水面下波涛汹涌,随时会将人吞啮。
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婉颤颤巍巍地过来伺候潘又斌更衣,纤细的手指好像蝴蝶的翅膀,抖动着去解他身上的衣带。潘又斌也斜了她一眼,她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越发解不开。先前的丫鬟死了一波又一波,小婉才调到身边伺候没几天,服侍起他来还很生疏。好不容易脱下外衣,换上一件浅褐色绣宝相纹的家常衣服,小婉微微舒了一口气,踮起脚尖替他摘掉头上的金冠。
小婉细眉细眼,姿色平常,潘又斌本嫌弃小婉面容生得寡淡,不够美貌,引不起多大的兴趣。但一低头,正好看见她手托金冠,一双纤纤素手好似半透明的白玉雕成的,骨骼清秀,手指纤长,指甲是淡粉色的,带着晶莹的光泽覆盖在指尖上。潘又斌顿感一股邪火从心底拱了上来,加之今天喝了不少酒,越发觉得一阵阵的难耐,未等小婉替他把头发重新绾好,便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小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披头散发如同恶魔一般的潘又斌,仿佛被猎物逼到角落里的小动物,瑟瑟地发抖,带着哭腔道:“世……世子爷,奴婢给您泡壶热茶来,您……先润润嗓子。”
潘又斌翘起一边的嘴角,眼中闪着嗜血的兴奋光芒,挨个抚着小婉健康红润的指甲,“本世子现在不想喝茶,只想看看你这水葱一样的手指,如果没有指甲的保护,会是什么样子。”说着不顾小婉的哀鸣,顺手从旁边拿起刚解下来的腰带捆住了小婉的双手,单手扯着她的发髻一抡起,将她扔在了床上。
床头的抽屉被来开,里面是大小不一,各种形状的匕首刀具,每一把都闪烁着刺眼的寒芒。潘又斌兴奋地挑选着刀具,手指在每把刀的刀柄上滑过,最终拿起一把刀刃薄如蝉翼的小刀。
房中传来小婉哀哀的祈求声好像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然后是令人血凝的惨叫,再后来变成若有似无,支离破碎的呻/吟,最终归于平静……
潘又斌漠然地看着床上染满鲜血一动不动的胴/体,叫进两个小厮将已经停止呼吸的小婉抬出去。太没意思了,这个女孩除了不停地惨叫,就是哭泣着求饶。疼痛不会置人于死地,他也控制着没有让她失血过多,所以她最后纯粹就是被吓破了胆吓死的,这让他丝毫体验不到挑战的乐趣和征服的快/感。
两个丫鬟进来换掉了浸透鲜血的被褥。潘又斌有些懊恼又弄脏了自己的床,这已经是这两个月来第三次毁了床上的寝具,早知道换一间屋子了。至于地下的那间囚室,自从上次萧翊闯进去将顾绍恒劫走,他就再也没用过。他要把那间囚室封存起来,留给顾绍恒,只有顾绍恒才配得上他精心打造的那间囚室。
想到顾绍恒,潘又斌眼中燃起渴望的火焰,记忆中那紧绷的躯体,不屈的眼神,和宁可咬碎牙也不肯发出一丝呻/吟的倔强都深深刺激着他施/虐/的欲/望,那才是棋逢对手,才是势均力敌。潘又斌摩挲着满是鲜血的手指,感受着那种滑腻粘稠的触感,幻想着这是从顾绍恒身上流出的血液。他忍不住陶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染血的手指,鲜血的味道让他感到兴奋,同时又有种深深的空虚感。太子和柳惜桐的婚事定在了两个月之后,也就是说到时候才能让顾绍恒作为陪嫁的奴仆到太子府,他觉得自己无法等这么长的时候,他必须尽快得到顾绍恒。
☆、第106章 提亲
柳御史下朝回府后刚要到梅姨娘的屋子歇息,就见有小丫鬟过来回话,“老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汪氏自从柳惜桐被定为太子侧妃后就一直称病,也不管筹备嫁妆的事儿,都由着梅姨娘操持。对于这点,柳御史也颇有微词,所以几天都歇在了梅姨娘那里,今日既然汪氏来请,总是要给嫡妻这个面子的,于是换了家常衣服便来到了汪氏的院子。
汪氏本来还想着拿乔不理柳成渝,可是今日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跟老爷商量。两个人不痛不痒地闲聊了几句,汪氏才向柳御史道:“老爷,今日康泊侯夫人来府上做客,跟妾身聊了一个多时辰。”
柳成渝喝了口暖胃的姜茶,不解地问:“康泊侯与咱们府上一向来往不算密切,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来过来跟你闲聊,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来商量的?”
“可不是吗。”夫人笑道,“闲谈了半天,原来是来探咱们口风的。康泊侯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姨表妹,与庆国公府也是来往亲密,今日登门旁敲侧击的就是来说庆国公世子潘又斌的婚事的。”
“怪不得今日下朝,在宫外见到庆国公潘崇,他竟然拉着我攀谈了许久,说咱们府上女孩教导得知书达理,又说得知了太子和桐儿的喜事,十分羡慕,弄得我莫名其妙。”柳御史恍然大悟,“原来是想替他儿子求亲。”
“庆国公就潘又斌这么一个儿子,妾身记得潘又斌曾娶了定远侯的女儿为妻,可惜那姑娘福薄,娶进门没多久就死了,算起来潘世子已经鳏居近两年,也该娶个续弦。要妾身说,庆国公世子妃的名头也够响亮,若是能与咱们府上结亲,那也是好事儿。”夫人亲自为柳御史蓄满了茶杯,“再说了,今日康泊侯夫人亲自登门,肯定是受了庆国公府的嘱托的,妾身说了活话儿,只说老夫人看重府中的几个姑娘,所以这件事,还要跟老夫人和老爷您商量商量。康泊侯夫人临走时说了,就等咱们回话,若是行的话,庆国公府就来上门议亲。妾身觉得,这件事推脱不得,若是推了,岂不是得罪了背后的皇后娘娘,这个罪名咱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柳成渝皱眉道:“皇后娘娘和庆国公府咱们是都得罪不得,但是与庆国公府结亲,我心中总觉不安。两年前庆国公府传出消息世子妃染了时疫暴毙,借口怕尸身仍带着疫毒,连尸首都没让世子妃的父亲定远侯看一眼,就草草下葬了。这朝中谁不知道潘又斌有那见不得人的嗜好,没人再敢把女儿嫁给他,他也一直声色犬马,所以就没有续弦。如今竟然打起咱们家几个姑娘的主意,我担心……”
“老爷有什么担心的。”夫人不以为然道,“那是定远侯家的女儿命短福薄,染上时疫去了。京城中好多的流言蜚语,说是世子妃是被潘又斌打死的。妾身就不信了,庆国公府还敢暗地里害死世子妃不成。市井上的传言,如何信得?若说潘世子的嗜好,我也隐隐有所耳闻,不过是公子哥的小毛病,图个新鲜有趣,娶了正妻,定下心性自然就好了。”
柳成渝瞥了汪氏一眼,“当日潘又斌掳走顾绍恒,不过半日送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不成人样,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我总是不免心中忐忑。”
“顾家一向不敬太子,潘又斌与顾家结怨也是情理之中的,再说那顾绍恒是罪奴,本就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打紧。但咱们柳府的女儿嫁进庆国公府是做世子妃的,那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庆国公世子也会敬着正妃。再说句糟心的话,若不是市井上传言对潘又斌不利,这样的姻缘还轮不到咱们家呢。”夫人笑吟吟道。
柳成渝紧蹙的眉头微微展开,已被说动,“如此说来倒是一门好亲事,只是桐儿已经是太子的侧妃,若是咱们府里再出一个庆国公世子妃,那咱们彻底算是太子这边的人了。”
提起柳惜桐来,汪氏就心口疼,“皇上再看重晋王又如何,太子终究是要继承大统的,如今跟太子殿下绑在一起肯定是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等到太子当政,你这个国丈就是心腹元老。只可惜让四丫头抢了慈儿的侧妃之位,毕竟是个庶出,将来即便封妃身份也不好听。”汪氏依旧义愤填膺,忍不住借机向柳御史抱怨。
柳成渝不耐烦地挥挥手,“皇后已经指婚,不管嫡庶都是柳家的女儿,桐儿乖巧可人,不像慈儿那般规矩刻板,想来更能得太子宠爱。嫡庶虽有差异,但对于天家来说,咱们御史府中的姑娘无论嫡庶都是高攀了,能得太子宠爱比什么都重要。”
夫人撇撇嘴,仍是不服气。柳成渝眼见汪氏不再说话了,又劝慰道:“你不是一直为慈儿的亲事着急吗?眼下就有庆国公府这门姻缘,桐儿虽嫁给太子却只是侧妃,屈居人下。慈儿若是能进庆国公府,那可是世子妃,将来的国公夫人,当家主母。这脸面绝对够了。”
“那可不行!”汪氏一口回绝,煞有其事道:“当日太子殿下到咱们府上是慕了慈儿的才名而来,这件事尽人皆知。如今四丫头指给了太子做侧妃,咱们若是把跟太子有往来的慈儿嫁给庆国公世子做世子妃,太子与潘又斌关系密切,将来家宴宫宴中肯定会带着家眷一同前往,要是遇上了难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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