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第23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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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情复杂的看了眼自己认罪画押的供状,闭眼垂眉,不想再说话。

你不说话没关系,还有你爹呢。

仇疑青一点都不着急,转向老侯爷:“‘贵人’身份非同小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为‘贵人’做事,死的并不止这几个人吧,你手里,有多少条人命?”

老侯爷哼了一声,没说话,态度很明显啊,不配合。

你不想说话,也行,叶白汀看了眼仇疑青,看向卢氏:“不知三夫人此刻心下感觉如何?夫妻尚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世子同你还不是夫妻,只是占了你的便宜,刚刚被怀疑时,就把你拉出来挡刀,你当真一点都不计较,还要为他保守秘密,为侯府去死?”

卢氏眼眶蓄泪,瑟瑟发抖:“我……”

这也太吓人了,扶植党羽,蓄意谋反,还被锦衣卫抓着了……她的确有几分胆大,敢与人私通,争风吃醋,可这种事,借她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啊!

叶白汀:“谋反大罪,抄家灭族,死不足惜,三夫人知道什么,现在可以说了,日后再想争功劳保命,可是没机会了。”

“我……我知道一个世子送信的地址!”卢氏跪下磕头,说了个地址,“……真的就这一个,世子非常谨慎,再多的丁点不露,谋,谋反……这种事我是无辜的啊,什么贵人,什么财路,妾身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求指挥使放我一条生路!”

此刻跪在地上的妇人,瑟瑟发抖,涕泪横流,还有什么美艳,还记着什么世子,情不情爱,吃不吃醋,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想被拖累死的人。

叶白汀看向应白素:“你呢?应该也有话想说吧?”

如果丈夫的死不能让你触动,如果徐开的死不能让你清醒,那你自己呢?今时今刻,侯府所有丑陋在你面前一览无余,你还想继续糊涂的,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吗?

应白素闭了眼,声音微哑:“我……我知道两个人,是我父亲杀的,在京城做官,五品,算不得大,但当时都是好有差事……”

她说了两个名字,还有官位。

申姜赶紧督促文书记上,统统都记上,稍后细查!

很好,又有新东西了,叶白汀忽略老侯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看向大夫人王氏:“大夫人呢,不说两句?你这么聪明,知道的肯定比别人更多。”

大夫人垂着眼,没说话。

叶白汀又道:“侯府这对父子,道貌岸然,装出一份谦逊温柔,实则心思狠辣,是最不容人的伪君子。你起初并不知道,年幼之时,青梅竹马,也曾期待爱情吧?你以为长辈的关心只是关心,是你出身好,性子好,你应得的,你合该被别人喜欢。可婚后面目全非,变得全部想象中不一样,别人温水煮青蛙待你,你随波逐流,身边繁华和笑脸让你迟钝,你很久之后才突然清醒,有些东西只是表面看起来华丽,其实早就千疮百孔,烂的让人恶心。可你改变不了事实,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与无知,就说服自己,就是这样的,高门大户理所当然是这样的,别人不理解,谩骂,是因为他们到不了这样的高度。”

“应玉同敢肖想你,认为你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这大大激怒了你,你是不是觉得他算什么东西,凭他也配?他知道你和老侯爷的事,也因老侯爷是他亲爹,不敢得罪你,但对方从骨子里透出的轻视,你一辈子都不会忘。”

叶白汀看着大夫人的眼睛:“现在,你可看清楚了?你们,都是裹挟在侯府门楣,那些条条框框规矩里的人,大家都很不幸,只是不幸的方式不一样。你真的,不想和我们说点什么?”

可能是因为明白大势已去,可能真的被扎了心,大夫人颜色苍白,嘴唇翕动,却没说案情,颤抖指尖指向蔡氏:“我不服……我不服气,凭什么我不行……她可以!我们,我和卢氏,都很喜欢应溥心,因为他自由,他热烈,他活的光风霁月,灿如朝阳,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会看上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女人?这个不入流的女人一入府,就勾的老侯爷世子纷纷侧目,她凭什么?就她这稀松平常的容貌,闷不吭声的性子,凭什么一来,就染亮了侯府颜色,变成了最热烈的存在!”

“我自认不比她差,容貌比她不差,家世比她不差,心智也是,她聪明,我也不傻,凭什么她可以遇到好男人,过这样恩爱圆满的日子,我不可以?凭什么她可以不守规矩!”

大夫人心中激愤难平:“天底下到了哪儿都一样,男人当家主事,三妻四妾,京城侯府,普通人家,都是一样,都是这个规矩,你是女人就不能心太大,你是女人就得认,闺中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年纪就得听父母之命,嫁个男人,老的少的俊的丑的哑巴还是瘸子,是你的命,你就得认,开枝散叶,无后为大,晨昏定省,婆家挑剔,你就得受着,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凭什么她不用!”

蔡氏都要听笑了,好像对方的话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规矩?你真的知道规矩是什么?”她往前一步,右手指着自己左胸,眸底锐光明亮,“这里认可的,才是规矩。”

“夫君同我说,我走过的路,做过的事,看过的书,喜欢过的人,都是我的教养,没有谁要求我遇事必须怎么做,但我心里知道,我该怎样做,这是规矩。时时拿着鞭子守在门口,不许你做这做那,稍有一步踏错身上就要见血,这不是规矩,这是用来框治别人的工具。”

“我心中认可的东西,我的信念和固执,我会咬着牙扛,纵死不惜,我不认可的,任你是谁,我都敢翻,我都能翻!”

“你凭什么!”大夫人浑身发抖,“你一个乡下贱民,凭什么!”

“凭我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

蔡氏眸底灼灼烈烈,似有火在烧:“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我夫敢为,愿为之事,我亦愿同往!”

大夫人怔住,突然泪流满面。

蔡氏眼角也有些红:“你们都说他好,其实他一点都不好,条条样样都替我想到了,把我护的严严实实,总想自己什么事都扛了,不叫我知晓,可我们是夫妻……他怎么可以抛下我?”

大夫人:“你……没有想过,他可能只是可怜你,并不是喜欢你,你……不配。”

“你们这样的才不配。他喜欢的,就是我。”

蔡氏声音微轻:“他其实很愤怒,对你们侯府这些所谓的‘规矩’,他所有的愤怒都揉在那些‘反抗叛逆’里,无人知晓。我也遇到了很多难事,老畜生天天用规矩来压我,说我是他生的,就是他的财产,他有权利处置买卖,赌坊打手也说,父债子偿,他们找我天经地义,街上的人骂我不知羞耻,谁家女人这么抛头露面……”

“我每次都豁出生命去反抗,有困难就解决,趟不过去就硬闯,从不逃避,从不退让,我一直都很平静,夫君从未说过,但我知道,他喜欢我带给他的这份平静感。他喜欢我,不是长的好不好看,傻不傻,容不容易拿捏,好不好生养,没有任何利益考虑,他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人。前途未卜,是生是死,都没什么关系,只要此刻安宁,就没什么好怕。”

他给了她那么多爱和温暖,那么多肯定和信心,她怎么可能被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打败?

他的爱,早已让她无坚不摧。

“我不会杀人,因为他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自杀,我会好好活下去,带着他那一份。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只要我还记得他,他就没有死。”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失忆呢?她要把这些过往小心翼翼珍藏起来,过奈何桥也不扔。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蔡氏扬眉,眸底霜寒如刃:“他曾跟我说过,人想怎么活,取决于自己。他之愿,便是我之愿!我愿舍己身之躯,以微小之光,换清明天日!他能做的事,我也可以,他不希望我成为的人,我永远不会辜负,这才是夫妻,是道义,是人心中应有的规矩!”

“你呢,王菁,你可敢问一问你的心!”

蔡氏站在北镇抚司大堂,个子不高,人也有些清瘦,可没人能忽视她的存在。

她肩头跳跃着阳光,发丝随风轻拂,身侧伴着窗外树影,那树影伟岸温柔,随风斑驳轻动,好似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

好姑娘,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白居易,《梦微之》

第172章 我等不及了

窗外暖阳灿烂,微风拂柳。

房间内,蔡氏亭亭肃立,言语铿锵,青裙素钗,不带一点亮色,却灼灼烈烈,让人觉得很耀眼,像那燃烧的野火,带着无尽的生命力,烧到哪里,哪里就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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