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色同行时-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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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月回到宿舍就坐下来写e-mail。她和白鸿砚已经有一小段时间没有互通手写信了。自从和他e-mail往返几次之后,她再也受不了邮寄信件的龟速。

白鸿砚到了隔天深夜才回信。

『小月:

听到你来上课有所收穫,也为你开心。真期待你毕业后也可以加入诚报,成为我们的同事。

鼎鼎大名的蓓如姊,我怎么会不认识?整个诚报只怕没有人不知道她囉!子容和潘少我也认识,都是和我差不多时期进公司的同事。

抱歉喔!昨天我一进报社,就忙得不得了,实在抽不出身去五楼会议室看看你。你要是有机会进报社工作就知道,这里每天的日常,都像是在打仗一样。但是啊,我今天工作一忙完,就立刻写信给你了,如何?够朋友了吧?

我们一定很快可以再见面的,我保证。

若飞』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好了。」钟月对着e-mail喃喃说道,嘴角弯出了一抹微笑。

「你觉得今天怎么样?」寒假实习的第一天,钟月在诚报总部财经组区的办公桌旁,用气音问着身旁的纪斐茵。

「惨烈。」纪斐茵脸色灰败,也用气音回答,「我完全听不懂金管会的记者会在说些什么东西……你呢?」

「我跟你差不了多少。」钟月沮丧一叹。

第一天的实习,何蓓如指导的四位实习生,分别跟着四位不同的财经组记者上路跑新闻。纪斐茵跟着杨子容去金融监督管理委员会,钟月则是跟着财经组召集人洪煦──组长何蓓如的副手──到经济部参加本季外销订单发佈记者会。结束之后,实习生们回到总部写稿,杨子容、洪煦和其他的记者却还在外头赶着跑下一场採访。

钟月完全可以了解,为何在实战的第一天,报社只让实习生跟跑一场採访而已。因为光是这一场,就足以让她头昏脑胀,稿子到目前为止只写出了一句:「经济部昨日发佈了去年第四季的外销订单金额……」然后就卡关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记者会上,她一拿到官方新闻稿就看傻了眼。工业製品、化学製品、资通產品、光学器材、橡塑胶製品……等等產业类别的出口总额,洋洋洒洒列在手上厚厚的一叠统计图表中,每个字她都看得懂,却完全不知稿子该从何下手。洪煦似乎也无暇指导她,忙着和其他记者一起围在经济部官员身旁问东问西。钟月只好也先跟着凑上去再说,一边把官员的回答抄录下来,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记者会结束后,洪煦只匆匆交代她一些重点,甚至还来不及让她问问题,随即背起笔电和包包衝出去赶场。钟月只好茫然啟程回到总部。

她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赵千谊和柯绍宇──是她好不容易记得姓名的同组男实习生──似乎都在对着电脑萤幕苦苦思索,她才稍微放了点心,看来并不是只有她这么菜。

再望向一旁的何蓓如──她看起来忙到不行,才刚拿起电话破口大骂:「子容,你今天的稿单到底几点才要传来?」掛掉电话不到十秒,铃声又响起,「喂?志伦啊……海昕电子被公平会罚款三千万?好,我留个版面给你……」然后三点半,她就消失去开编辑会议了,四十分鐘之后才又再度出现。

「呃……蓓如姊?」钟月战战兢兢地问,何蓓如现在看似火气很大,「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问吧。」

钟月于是把她的苦恼说了,何蓓如笑说:「我一点都不意外。别担心,第一天这种状况很正常的。我跟你说,导言可以先从整体外销数字下手,其他重点不知道怎么抓的话,就先把洪煦以前写过的稿子拿出来模仿,一步步来没关係。」

钟月吁了口气,连声道谢,立刻开始搜寻洪煦写过的新闻。

财经组除了何蓓如之外,还有六位记者。四个实习生每天轮流跟不同的记者出门採访。实习生写完稿之后,会交由当天带他们的记者批改,最后再缴交给何蓓如。

实习第二天,钟月跟着负责跑公平交易委员会的记者许志伦,好不容易觉得题材容易理解了一些;第三天随着杨子容去採访公股的华光银行诈贷弊案,又再度感到挫败不已。

「你也不用太气馁,」杨子容看着趴倒在华光银行记者室桌上的钟月说,「这东西本来就很复杂,连我都需要花时间消化。」

「其他的实习生呢?你前两天带过的,表现如何?」

「前两天就是斐茵和千谊啊……状况也都差不多啦。」杨子容忽地一叹。

「怎么了?」

「我说这个千谊,」杨子容微微皱眉,「真的很吵,非常吵。大概是我带过的实习生里面最聒噪的。」

钟月抿嘴笑了,「话太多也会惹人嫌?我以为当记者就应该这么活泼才对。」

「你话这么少,难道就不适合当记者吗?」杨子容此话一出,钟月笑容忽歛,他旋即笑说:「不是啦,这本来就没有一定的啊,新闻跑得好不好,也不全然看你会不会说话。」

「但这也佔了很大的因素吧。」钟月有点鬱闷,想起许盈翠和张齐都曾对她想当记者的事感到惊讶。

「小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杨子容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看过你的稿子,就实习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会讲话固然是个优势,但有时候记者太滑头,反而不会招採访对象喜欢。认真採访、跑出自己的风格,才是成为一个成功记者的重要因素。你要是勤勤恳恳、以诚待人,有时他们反而还可能愿意只透露独家消息给你呢。」

他语气恳切,与刚认识他第一天的嬉皮笑脸大为不同。钟月这辈子很少体会到、或听人鼓励她言词笨拙也可能不是坏事,驀地里心中升起一股近似于他乡遇故知的感受。

「谢谢你。」她有些感动地低声说

「好了!中午了,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下午再回来伤脑筋,」杨子容一拍手,语调又变得轻快,「你今天要回报社吗?」

「蓓如姊没要求我们天天回去,不过……我觉得还是多回去接受她的指导比较好。」钟月迟疑着说。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了第一天回报社时,为了那篇搞不定的稿子,一直没法抽空去找白鸿砚。不过诚报大楼内空间辽阔,她也不知道该到哪个楼层、哪个区域去找他,总不能每层楼挨家挨户地找,肯定引人侧目。白鸿砚既没有在先前的e-mail回答她自己的座位在哪里,她就再也无法厚着脸皮继续追问。

她同时也想起,白鸿砚在信中提起他认识杨子容。也许可以问问看他?但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种羞于开口的障碍。

「我载你回去吧。」杨子容说,「今天下午刚好没有行程,我也有一阵子没回去写稿了,有点想念蓓如姊。」

记者通常为了跑新闻方便,都会在採访单位写稿,很少会回办公室。

钟月噗哧一笑,「你也会想念她?我看她对你都超兇的耶。」

「她这人就是刀子口豆腐心,」杨子容哈哈一笑,「我早就免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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