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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几声叫嚷,和她听过的留下买路财之类的霸道宣言差不离,没什么创意。从声势判断,对方人数不多,智商也不大高,属于很难让人产生恐惧的水平。

同车四人的平静让苍梧感到困惑。

你们好像不怎么担心?

许垂露:那可不,除我之外,就外面那些小鱼小虾,他们随便一人就能只手摁死。

然而这种平静显然不符合人设,许垂露解释道:没事的,家丁侍卫能解决,这一路我们也遭到不少贼匪觊觎,差不离也习惯了。

哦。

大户人家的自信。

诸位莫慌,我去看看。水涟得萧放刀目光示意,下车查看形势。

山道不算狭窄,但以这马车的体量也只能通行一辆,几个高壮的山匪横刀立马地一堵,确实也够劫道了。

水涟单身相赴,像是落入狼群的一只白兔。

他从袖中取出横雨镖局的信物,握在掌中高高举起,和气道:我们西去省亲,想借道而行,俞镖头说江湖一家,当以和为贵,小弟初来乍到,不晓得规矩,望众位好汉莫要同我们计较,可否罢刀让路,行个方便?

那领头人朝同伴摆手,一跃下马,他摘下黑笠,露出一张成熟英挺的面容。

两人目光交汇,诡异地寂静了片刻,最后是对方先开口:是你?

水涟未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故人,而他不想也不能和劫匪扯上什么关系,他只能维持方才温和的笑容,再次向对方架手一揖。

面前男子皱起眉头,神色复杂。

既然这家是你新主,我就不为难了。他目光沉静,你走之后,弟兄们的日子不大好过。我不要别的,你把饮河剑还给我,从前恩怨,一笔勾销。

水涟笑意淡去,后退半步。

这柄佩剑他用了许久,轻便趁手,但还没有到不可舍弃的地步,要给对方本是无妨,可如今剑身里藏着无阙的秘密,他无权单独处置它。

他摇了摇头:这剑能值多少银两?我直接给你金银便是。

领头人闭眼叹了一声,道:若我偏只要它呢?

我不想与你动手。

但我想。

雁翎刀倏然出鞘。

刀锋映出青穹碧色。

第52章 .无心之合

向他举刀的男子名为周渠, 是倚魁山一带的山匪,水涟年少时曾遭此人劫掠,那时他伶仃流落, 衣食无着,若财物再失,恐怕难有活路。他看对方为人刚直, 便咬牙与其打了一场, 落败后甘愿投诚, 入了山寨。

彼时他的武功远不及周渠,人也干瘦, 没什么力气, 但性情坚果,又擅察言观色, 跟在周渠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可他知道自己不会当一辈子山匪, 权宜之计终究不能长久。有一次,他们一起劫了纪家的草包少爷, 他身上现银不多,却背着一柄好剑,这少爷是个绣花枕头,但不是不识货的蠢物, 自己最喜欢的宝剑被夺, 即便无力反抗,也心中愤恨,在被打晕之前挑了个最瘦弱的扑上去咬了一口, 水涟大臂险些被他撕下一块肉,一时动了杀心,是周渠拦下了他。

那剑正是饮河剑, 可惜周渠练的是刀法,寨中其他人也使不动这柔韧似白练的软剑,饮河剑最终被收放入库,留待以后卖个高价。

没过几天,饮河剑失窃,水涟失踪。

发生何事再明显不过,寨里弟兄都要他追杀叛徒,夺回饮河,但周渠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压着众人怒意沉默几日,错过了追讨良机。

水涟后来听说了这些事,毕竟他知道自己不该逃得这么轻松,至少也要提心吊胆一阵,而周渠之举无疑是一种放纵。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被周渠劫了一次,他就要劫回去,被纪家少爷咬了一口,他就要留下对方一点东西。当然,这并非最紧要的缘故。

重要的是,他看上了饮河剑,他也早晚要离开倚魁山。

可他明白此事有违道义,辜负当家信任,做了不告而别的叛徒。

这正是他不愿让萧放刀知道这段往事的原因。

他很清楚她厌恶什么。

对周渠的刀势,他没有拔剑相抗,只往旁侧轻巧一跃,堪堪避过。

这令周渠目露不满,他刀法近年亦有进益,而水涟竟无一点忌惮和好胜之心,他的少年锐气去何处了?

我不会留情的。

雁翎腰刀刀身纤长,水涟若不运内力,徒手应对,必落下风,周渠一招一式皆冲着他腰间饮河剑而去,是要迫他拔剑。

刀锋险些划断宫绦,水涟头皮一紧,只得举剑格挡未出鞘的剑。

他当然不能用饮河剑与其对招,否则和湛显出痕迹,这一路伪装便功亏一篑。

周渠刀刀紧逼,水涟的心思全然不在对战上,他只想尽快解决这麻烦,免萧放刀起疑。对现在的他而言,输比赢更难,可他若赢了,周渠不肯善罢甘休怎么办?要与他再来一场或者提起旧事怎么办?

还是输更妥当,就像他们以往的比试一样。

水涟目光微沉,露出与年少时类似的坚执不移之色,然后计算着于十招之内落败。

这已是极大的进步了,毕竟他之前在他手下挺不过五招。

剑鞘被周渠砍刻出一道深痕,双臂也被对方的沉雄之劲压得微微战颤,撑了须臾,水涟脱力弃剑。

本该落地的饮河剑被周渠接下,他后掠数丈,以防水涟上前抢夺。

他从不会拾败者兵器,这一招在水涟意料之外。

周渠端详着这柄软剑,道:的确是件利器。

水涟怕他还要拔出细看,忙道:我败了,请你还我。

周渠沉默一阵,将剑扔了过去,我根本没打算留着这东西。只是你想要什么就当直言,早这么说就好了。

早这么说?难道他会把剑赠给自己,还会允准他不付代价就离开山寨?

傻子才会这么做。

鞋履摩挲泥地的窸窣响动引起他的警觉。

水涟一怔,向后望去。

他终于觉察到除他之外还有一人下了马车,是许垂露。

许垂露: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要打架又不能用饮河剑所以下来给你递把新剑或者把特效收回,绝对不是故意看到你输给劫匪还被对方调戏的糟糕场面。

周渠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许垂露,有几分看戏的意思。

水涟只能走过去,尴尬道:二姐,你怎么下来了?此处有我,不必担心

你不是输给人家了吗,还逞强?许垂露佯嗔一句,又对周渠敛衽施礼,少侠让着我这三弟,未伤他性命,实乃仁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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