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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之称,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师徒相称,也是最后一次了。

时间很短,我只教你一次。涣方君宽袖飘摇,你务必这一次就要学会。

来不及伤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了。虞长乐压下心中所有情绪,聚精会神地看着涣方君的结印。

学会了么?你一直很聪明,胜过我。涣方君的神情柔和下来,浅笑,然后打败我,杀了我,带走我的魂魄。

这片孤徘徊是纯白的,花朵还未完全开放,没有露出中心的血色。雪白的花海里掀起了一小小的龙卷,花瓣漫天飞舞,锐意四射。

太慢了。涣方君躲过一击,脸颊上擦破了一点,淌下细细的一行血来。

二人身形都快到了极致,交织成了残影,带起了无数破碎的花瓣。只是一个游刃有余,另一个却在逐步提升到极限。

铮!

剑形从虞长乐手中一闪而过,割下了涣方君一片衣角。但他也被剑意划破了胳膊,红线飚出。

这是一场指导战,一人为师,一人学徒。但那师父却是在教自己的徒弟怎么杀了自己。

还不够快,涣方君道,这一招你本该拧断我的脖子了。

两人眼中都充斥着纯粹的战意,再无其他。

一灰一白两道身影在花海里周旋,逐渐双方身上都染上了血色。血滴落在雪白的花朵上,孤徘徊浸了血液,相继盛开,绽开花心的红色。

在过程里,涣方君能清晰地察觉到对面虞长乐的灵力逐步提升。他果真天赋卓绝,生死之战里在一次一次地突破自己的瓶颈,臻于至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地都失色了。

忽然,涣方君脚步踉跄了一下。他竟然是先露出颓势的那一个。

很好,他温声道,继续。

眼前已经有一点模糊了,今天他也是拿出了全力。涣方君眯起眼睛,想打量清楚面前的少年人。

太像了。

可又一点都不像。

同样是天才超群,但这个年轻人却是浑然天成的纯善,眼神清澈,没什么骄傲,自然也少了自己的那一份锐气。可是这样也很好,让每个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自古以来,有伤仲永之说,也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说,这个少年人应当能够逃脱这些定语吧?

涣方君依稀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往。

都说人死之前回忆如走马灯,果真如此吗?

他是父王的第三子,比两个哥哥小了一轮,却比他们都惊才绝艳。父王也最喜欢他,在他启蒙后表露出了才华后更是如此;母后也更喜欢和他说体己话,下人们也都更喜欢这个温和的三殿下。

他生来就习惯了万众瞩目。

他成人后,便与兄长理念不合。兄弟阋墙。他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却没想到王位之争,他输了。连父王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意气之下,他自请出北海,将自己的名字从谱牒上划去,要做一个逍遥散修,四海遨游。从此再无北海三殿下。

龙岂池中物?数年徒守困。

年轻时的意气之争,代价竟然这样大,大到他根本承受不起。根本来不及等,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恍惚中,涣方君想起了一首诗。年轻时他曾笑自己绝不会有这等心事,思乡之情与他无缘。只要个逍遥快活。如今将死之人,那诗却浮上心头了:

旅地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①

霜鬓明朝无一年。

终是要客死他乡了。

铮!

第十印,断空!

一把完整的长剑凝聚出实形,灿灿夺目,如日之灼灼。

一剑定胜负!

对面的少年没有哭,可眼中却已盈满了哀伤。涣方君笑了一下,他想说,别伤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一死。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胸中冰凉。那把趋近于完美的断空长剑,已然穿透了他的胸膛。

第十一印,归寂。

魂魄脱体而出。万籁俱寂,归于虚无。

塔身开始崩塌,业火吞噬了一切。石块落入了血池中,很快就被灼成一缕白烟。满池残肢,这里怎么看都不像还有活人的样子。

然而,一只白皙的手从血池里伸了出来,撑在了池边岩石上,青筋分明,纤细薄削。

紧接着是一条如雪堆砌的胳膊,白玉色的肩头,乌黑的青丝,浸透了血的白衣。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血池里爆发开来!

金色的纹路自皮肤上蔓延,犹如古老神秘的图腾。姿容无双的青年睁开了血色的双眸,金色的尾巴自尾椎延伸而下,缠绕在脚踝上,两只灿灿如金铸的角生在他的额上。

※※※※※※※※※※※※※※※※※※※※

①《除夜作》高适

别担心,宴宴不会有事的。

今天这章听着《Star sky》纯音乐码的,啊。

第60章 乍是秋悲

你说那塔里现在怎么样了?

桃花窟, 百花塔十五里之外。

探头探脑地打听什么呢?小心触了主上的怒。

那座百花塔现在已成为人人都不敢提的禁忌。不知里面的人触犯了什么禁忌,主上将整座塔封闭, 血池自上而下倾倒于塔中, 整座塔都化作了一座熔炼炉。

此刻距离封塔已经整整四四一十六天,百花塔静如死寂。

两个朱衣侍卫小声对话。年长的那个望了一眼窗外的雪色。峰顶常年积雪, 哪怕山下是春日,这里都仍是万里冰封。

从这里能看见那两座双生子一般的高塔,漆黑色, 仿佛两座棺材。这里是离塔最近的落脚点。

我就问问年轻的侍卫嘀咕了一句, 诶,你怎么没拿草料?

年长侍卫道:忘了。

他们面前是一只铁笼子,里头关着一只看不出人形的东西, 依稀是个人。它或者他见二人来了, 发出怪叫, 尖锐的爪子伸出笼外。

怪恶心的。那就不给了吧。年轻侍卫道。他出了会儿神, 脱口而出, 你说, 那是什么感觉?

年长侍卫踹了一脚铁笼子,让那怪物安静了。他奇异道:什么什么感觉?

浸泡在岩浆里, 是什么感觉?

从皮到骨一点一点被腐蚀,是什么感觉?

血肉化为残渣,痛得喊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年轻侍卫光是想一想, 就忍不住打个冷战, 感觉骨头缝里都在疼。

一连这样, 一连十六天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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