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117节(2 / 2)
江晚芙半合着眼,敛下眸中情绪,等他的手放下,才“嗯”了一声,淡淡地笑了一下,望着陆则,摇摇头,“我也是一时生出的念头,不该谈论长辈的私事。”
陆则自没有怪江晚芙的意思,听她说这话,便道,“不是怪你。你我是夫妻,说什么都不要紧。”
这话江晚芙不是第一次听,陆则是个很护短的人,她一贯都知道的。她一直是被他护着、被他包容着的对象。但今天听,江晚芙却觉得鼻子酸得厉害,心里难受得厉害,甚至连脸上淡然的神色,都几乎维持不住了,眼眶一下子红了。
陆则眉心蹙起,“阿芙,你怎么了?”
江晚芙忍住心里想要摊牌的念头,看着陆则,摇摇头,小声地道,“没什么。”顿了顿,才继续问,“你会像二叔那样麽?会喜欢别人,和别人生儿育女……会忽然有一天,就不喜欢我了,或许是觉得我不好了,或许是觉得腻了,你会麽?”
陆则抬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泪,伸手把江晚芙揽进怀里,很肯定地道,“不会。不会喜欢别人,不会和别人生儿育女,会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
他想说,阿芙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如果她知道,大约就不会见了个失宠的姨娘,便物伤其类了。他从上辈子就喜欢她了,喜欢了两辈子,她根本不明白他有多喜欢她。
江晚芙听着陆则温和的声音,将脸埋在陆则的怀里,眼泪克制不住地涌出来。
人都是软弱的,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尤其软弱得厉害,这一刻,她突然真的很想相信陆则,相信他的话,相信害她的是别人。
江晚芙靠在陆则怀里,静静地哭了会儿,陆则似乎不敢动她,一直轻轻揉着她的发,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惠娘在外敲了敲门,江晚芙才从陆则怀中起身,侧过脸擦了擦泪。陆则抬声应了声,惠娘应声进门,手里端着药。
惠娘紧张地抬眼,屏息屈膝道,“世子,夫人,药送来了。”
江晚芙听了这话,拢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她闭了闭眼,没有很失落,反倒有种莫名的坦然,可能是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了。她看着惠娘把药摆在案上,道,“惠娘,叫人送些热水进来,我想洗把脸。”
惠娘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应下。过了会儿,丫鬟送了热水进来,江晚芙从床边起身,去洗漱的隔间,惠娘已经在屋里等着伺候了。
她走过去,垂眸看了会儿那盆热水,她看见水中倒映着的自己,哭得有几分狼狈,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真哭还是假哭了。她笑了下,扭头跟惠娘道,“惠娘,开始吧。”
惠娘无声点了点头,走上前来,蹲下身去。
……
江晚芙从洗漱的隔间出来时,陆则已经盯着那两碗药,发了许久的怔了。
他听见隔间开门的声音,猛地回过神,宛若寻常的收回视线。江晚芙在他床边坐下,方才哭了一会儿,虽洗了脸,但眼睛还略有几分红肿。
江晚芙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当着陆则的面,抬手端了他的药,先递了过去,声音和往日没什么差别,一样的温柔,“夫君,吃药吧。”
陆则接过去,江晚芙便伸手端了自己的,垂眸看了眼药汁,没有一丝迟疑,仰头喝了下去。
她放下空碗,侧身想放回案上,余光忽的瞥见陆则摆在被衾一侧的手,握得很紧,很用力。江晚芙顿了顿,继续将碗放下,回过头,见陆则还没喝,催促了他一句,“药要趁热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陆则仿佛有些走神,他应了一声,仰头将药喝了。
惠娘进来,端了空了的药碗出去。
江晚芙又叫丫鬟把这些日子收的请帖拿来,本来她是晚辈,不该有太多的请帖邀约,但卫国公府情况特殊,老夫人年迈,身为国公夫人的永嘉公主则几乎足不出户,帖子大部分就往江晚芙这里送了。她不过几日没有看,就有几十封请帖了。
当然,虽然请帖寄来了,但她真的会去的,却仍旧是在少数。这种联络来往,本来就是同一层次的事情,有些人家递了请帖,就纯粹是递帖子,她要真的去了,才是给人家添麻烦了,只怕别人别的客人都顾不上了,光围着她转了。
有的官夫人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场合,但江晚芙不喜欢,也几乎不会去。
她把需要去人的和人不用去但要送礼的挑出来,摆在一边。等她弄好了,外头天都黑了,烛心烧了一截,没之前那么亮了。
陆则还靠坐着,被上摆了那本他看到一半的书,他很安静地看着,似乎看得很投入。
江晚芙抬起眼,看了他许久,才发现他也许并没有在看书,过去一刻钟了,他都没有翻一页。江晚芙收回视线,拿起剪子,剪去一截灯芯,剪子放回桌上时,发出些许声响。
陆则被这声响弄得回过神,循声望去,看见阿芙收拾好请帖,从罗汉床上下来,落了地、穿了鞋,她抬头笑着朝他说了一句,“夫君,我出去放请帖。”
陆则下意识地点头。
她走出帐帘,拉长的影子也一点点消失在陆则的视野里。
这个时候,帐帘外传来一声花瓶落地的声音,砰地一声,陆则心里猛地一跳,面色一凛,掀了被子,径直疾步朝外走了出去。
第162章 阿芙,我们不需要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丫鬟粗心,忘了点蜡烛,内室外是昏暗的,陆则一眼从一片昏暗中瞥见阿芙身上的那抹亮眼的牡丹团花,她半蜷缩着身子,一手扶着架子,从后望去,背影纤瘦孱弱,仿佛承受不住一般,摇摇欲坠。
陆则脑子一懵,人却跑了过去,他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怎么了?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江晚芙身子不住地往下滑,她攀着陆则的肩,声音微弱无力,仿佛是怕极了一样,哭着叫陆则的名字,“我肚子疼……陆则,我好疼……”
“别怕,我在、我在……”陆则稳住自己的声音,他打横把江晚芙抱起来,觉得她在他怀里,轻得厉害,像落叶一样,轻飘飘的。他抱她走到内室,视线内终于不是昏暗了,余光忽的扫过一抹刺目的红色,整个人背后一震,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拳似的,脑中仿佛有嗡地一声,继而便是一片长久的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阿芙抱到榻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慌乱无措地叫下人去喊石仲甫,眼里只有小娘子裙裳处那抹刺目的血色,红得扎眼,一点点蔓延开,血色浸染进锦衾,像他那些夜里做过的无数个噩梦一样。
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小娘子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她疼得蜷缩起身子,血还在不断往外涌,裙裳全是血。她仿佛连意识也模糊了,他叫她的名字,摸她的脸,好像都是冰冷的,没有任何回应。
石仲甫抱着药箱,慌忙走了进来,等看见榻上的血,也是整个人一懵,张口惊慌道,“这怎么会——”
陆则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起身一把将他拉到床边,双目赤红,神色狠厉,颤声道,“救人。我要她活着,你听到没有,我要她活着!”
石仲甫被吓得不轻,面如土色,膝盖险些软得跪下去。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面前这位卫世子,看着清贵矜傲,实则骨子里就是个疯子,这世上哪有男子给妻子下堕胎药的,倘是感情不合,不想要便也罢了,但他分明爱极了妻子,又要保全她性命,又要打掉她的孩子。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偏偏他疯也就算了,还位高权重,威逼利诱,以重金富贵许他。
石仲甫心里后悔不迭,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咬死不答应,他是替不少妇人打过胎不假,但那是为了治病救人,而非害人性命。他一世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如今却枉造杀孽,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要让他命丧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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