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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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对顾烈的感情有异?

狄其野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认为这全是顾烈的错谁见过活得这么惨的帝王?害得他怜悯弱小的顽疾习惯性发作。

当时他还没有领教到爱情的毒打,他刚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对顾烈起了好感,天真地以为只要远离顾烈,这种好感就会随时间消逝,问题迎刃而解。

毕竟他是一个过分爱洁的人,既然意识到了这种令他自己无法忍受的情感,怎么可能斩断不了呢?

狄其野的朴素愿望被现实一棒子敲的粉碎。

第一,他没法远离顾烈。

顾烈孜孜不倦地劝他上朝,一定要他为大楚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

这不得不说是他自己招来的祸事,前几年他无意识要在顾烈面前表现,故意在群臣焦头烂额时给出有效建议,彰显自己的才干。结果顾烈认定了他有匡扶社稷之才,一副要和狄其野死磕到底的模样。

狄其野倒不是没那个能力,他从来都是强者,上辈子能够在两_党之间夹缝求生,其中种种明枪暗箭,就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来的。

曾经有一方势力为了威吓他,故意在模拟战场地图上动了手脚,古代平原战场突变大沼泽,没有敌兵也无法自杀退出,只能被沼泽慢慢吞没。在百分之百拟真环境下,这意味着他活生生体会了一把窒息而死的感觉。他因此屈服了吗?当然没有,他转头就借刀把那方势力拆得七零八落。

可是上辈子的种种争斗背叛已经让狄其野太累了,他一点都不想再沾政务。因为好感一时冲昏了头还好说,现在他清醒过来,当然不肯再沾手。

第二,他没法斩断对顾烈的好感。

如果说第一点狄其野还可以用千方百计惹顾烈生气解决,第二点,就太过折磨人了。

狄其野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

作为一个杰出的将军,你必须能够洞察对手的弱点,而作为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你必须能够洞察自己的弱点。

不论是在孤儿院被人冷待的少年时期,还是在先被排挤后被追捧的军校时期,狄其野都自认是个强者,从不觉得需要依赖他人,也无所谓他人怎样对待自己。

上辈子他手下的顾明大校就多次感叹,说他这种的独狼能够活着爬到上将的位置,一定是因为整个银河系都对他太过偏爱。

而除了不愿依赖他人,狄其野还很清楚自己是个偏执的精神洁癖,他不会去做他认为不正确的事,这不仅影响到了他战场下的日常生活,也是他从未恋爱、不肯屈从任何一个政_党的根本原因。

上辈子,他厌恶利用他互相争斗的执_政党和在野党,厌恶那些将他当作人类进化方向追捧的追求者。

这辈子,他厌恶政务,厌恶不能放弃喜欢顾烈的他自己。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那段时间,姜延出事,他为姜延说了两句公道话,朝野内外都流传着他是个断袖的消息。

他不自觉又跑到宫里去逗顾烈生气玩。

他忽然惊觉顾烈原本浓于黑夜的乌发,在两鬓处已是略染风霜。

可顾烈才多大?

狄其野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应该心疼,可又忍不住心疼,又因为忍不住心疼而厌恶自己。

他能对顾烈说的话越来越少。

某日,逗留宫中的狄其野,在御花园遇到了带儿子嬉戏的柳王后。

在狄其野看来,这对皇家夫妻的关系,是颇为奇怪的。柳王后对顾烈可以说是相敬如冰,但顾烈又不肯再选秀女入宫,甚至将后宫全权交给柳王后管理,倒是情深似海的样子。

柳王后锦衣玉食,享有的份例等同顾烈,顾烈又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和限制,真是天下第一娇客,容颜保持得如同少女。

思及两鬓微白的顾烈,狄其野忍不住对她说:王后也许该多劝劝陛下,让他不要过于操劳了。

没想到柳王后嗤笑了一声,走到狄其野面前,面上一瞬闪过轻蔑的神情,随即又掩饰以天真烂漫的笑容,凑近狄其野,几乎不张唇的轻声说:懒于上朝的定国侯,你说这话,是对陛下忠心耿耿,还是,想取我而代之?

狄其野再愤怒,都拿她毫无办法。

她是王后,他是臣子。

更何况,他在她面前于理有亏,她是顾烈的妻子,他是觊觎她丈夫的小人。

对自己的厌恶简直要让狄其野心生恨意。

他上辈子是人类联盟军上将,战无不胜,这辈子为顾烈打下半壁江山,封定国侯,凭什么要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他手下万千兵马,他智计无双,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可能为了自己那点无耻的感情,将顾烈熬尽心血扛出的太平人间付之一炬。顾烈根本不必为他的感情负责,顾烈是无辜的。

而他更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怨,再将安居乐业的百姓推入兵荒马乱的境地。

狄其野只能又跑了出去。

他告诉自己,没有人值得他受这等委屈,什么顾烈,他不要了。

这时风族首领吾昆传信来约他相见,说有故人遗物,要托付给他。

狄其野本来懒得搭理,他在这个时代哪有什么故人?可既然也没别的事好做,就去看看。

吾昆居然带他带来了牧廉的骨灰。

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牧廉是谁,直到吾昆详细描述了一番,他才意识到,牧廉就是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把他抓到山谷里的那个坏了脸的怪人。

他接触的第一个人已经死了。

他与我何干?狄其野觉得莫名其妙。

吾昆笑得直不起腰,他说:这个废物临死都念叨着你这个小师弟,你居然都不记得他!

狄其野更加莫名其妙了:谁是他小师弟?乱认什么亲戚,我狄其野这辈子无亲无故,谁都跟我没关系。

被人拿骨灰碰瓷了还不算,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狄其野又被参了。

他是功臣中唯一被封了侯的定国侯,文臣要与武将争势,自然要从攻击他下手,武将要向顾烈表忠心,自然也要从攻击他下手。

所以被参是他封侯后的日常,他就是个活靶子,但这一回可不得了,这一回,他被参的是通敌卖国之罪。

站在朝堂上受千夫所指的时候,看着龙椅上愁眉紧锁的顾烈,狄其野忽然轻松笑了笑。

言官们简直兴奋得要跳起来,恨不得把手指戳到他鼻子上,骂他藐视朝堂。

那一瞬,狄其野是在想,其实积极辅佐朝政,还不如现在立刻畏罪殉国。

死了的定国侯,才是定国侯最后能为大楚做的最大贡献。

后来被顾烈圈在宫中的那两年,是狄其野对顾烈说话说得最少的时候。

不知从何说起。

没有什么可说。

有时自己和自己玩成语接龙玩累了,狄其野漫无边际地想到,所谓相看两厌,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天才,往糖粉里面搀砒_霜。

狄其野发现误服之后惊讶不过一瞬,随之涌上心间的,是离开战场之后,数年都未有过的轻松快意。

他太累了,不想再在这个依旧不属于他的时代活下去。

谁都与他无关,他的死不会拖累任何人。

他可以有一个干净的结束,迎来清净的死亡。

还可以最后惹顾烈生气一次。

但狄其野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剧毒砒_霜这么没用,他痛得要死,还死得这么慢,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名不副实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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