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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看到有不少朝鲜兵往林子里逃了,”刚刚报信的催领气喘吁吁的报告道。“另外还有几十个逃进村子里了,咱们是不是。”催领做了一个手势。“首级可不嫌少啊。”

“村子里的情况不明,朝军手中还有鸟铳,万一负隅顽抗,咱们虽然能消灭了,可少不得也要损失些弟兄。”拉图巴倒也清醒,没有执意于全歼朝军的虚名。“还是先去消灭了野地里的逃兵,至于砦子里,姑且先等一等,想来他们也不敢逃走的……”

第347章 朝鲜之战(六)

拉图巴派去报信的前哨兵很快带来了援军,不过出乎拉图巴想象的是,这批援军中除了本佐领的另外一半兵马以外,还有禁旅八旗中护军营的一个佐领,外加汉军八旗一个佐领,全部兵马加起来足有四百挂零。

若说拉图巴此刻只是有些意外,那来援的这些个佐领、骁骑校眼里则是赤裸裸的羡慕。错非拉图巴是系着紫带子的远枝觉罗,宗谱玉碟上也有名字,等闲不好没了他的功劳,说不得早有人上来借故打商量了。当然,现在既然无法在官阶较低的拉图巴身上打主意,这些个上官们就只能一边用饿了三个月的人看见大米饭的眼光远眺着被困在村子里的南朝鲜军,一边暗地里盘算着怎么开口分配几个首级,好回去后能记上一个、两个前程。

看到几位佐领都若有所思,拉图巴便悄悄扯着自己的名义上的长官鄂泰问道:“鄂大人,这回都统大人怎么派来这么多的援兵。”

骁骑校虽然是佐领的副贰,但却直属于参领,因此鄂泰并不好过于摆主官的架势,再加上拉图巴也算半个部下,他的功劳,自己也能分润一二,起点就比身边几位同侪要高了,因此鄂泰脸上带笑着回答道:“就说你不知道吧,西面传来消息,金浦、安山的海逆也出城活动了,有几个佐领吃了大亏,折了不少人马,所以都统大人才格外慎重。”

“海逆脱离坚城了?”拉图巴一愣,随后却是狂喜。“那不正好聚歼于野外。”

拉图巴和鄂泰都是吉林兵马,不像禁旅八旗那样吃过郑军排铳的苦头,还以为郑军跟鄂罗斯兵一样,只会守城作战,因此语气里颇有些狂傲。

“没那么简单。”鄂泰虽然心里跟拉图巴想得一模一样,但他毕竟地位要高一点,知道的也多一点。“海逆出兵也就是百人小队子,出城的距离也不远,一有风吹草动便逃得贼快,哪像朝鲜蛮子这么傻乎乎的两百号人就敢逼近了建城砦。”

“这倒也是。”拉图巴点点头。“不过都统大人也真是的,什么兵不好派,派京里来的花花架子有个鸟用,还真准备把功劳分润给他们呢。”

“老拉,你堂堂一个紫带子混成现在这样子,跟你这张嘴可大有关系。”因为拉图巴的军功在握,指定能升上去,因此鄂泰很不见外的跟他表示亲近。“少说两句吧,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鄂泰悄悄指了指护军营的那位统领。“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嘛?保不齐人家就是手眼通天之辈,可不是我们这等关外野人可比的。”

“拉倒吧。”拉图巴不屑的撇撇嘴。“不说在南面被海逆打成什么样了,就是西征,鄂大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仗还不全靠咱们这些野人打得吗?”

“知道就成,别到处瞎嚷嚷,没人会当你哑巴。”鄂泰哭笑不得的看着拉图巴,心说也就是你有根紫带子,否则就凭你的臭嘴,早不知道到哪去凉快了,不过既然要跟对方卖好,这话是说不得,因此鄂泰脑筋一转,有意转移了话题。“援兵也到了,你们也苦战了半天,这样,先带着俘获和首级回扬州献捷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拉图巴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只见他嘿嘿一笑:“下官明白,下官不会留下来再跟大人您抢功的。”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李大人,你说这帮索伦蛮子在唠叨些什么。”正如驻防八旗看不起禁旅八旗一样,身为天子禁军的禁旅八旗也对主要有索伦、赫哲、达斡尔、锡伯等新满洲旗人组成的东北驻防军颇多不屑,认为他们蛮夷不化,甚至对在其中担任经制武官的本族旗人也低看一等,当然,由辽东明军及各路降清明军的后人组成的汉军旗在这些天子近臣眼里也不过是奴仆而已。

“无非是私下里商量如何分配军功罢了。”身为汉军镶黄旗佐领的李忠一脸无谓的回答着有着巴图鲁名号的摔跤好手图克博的话。“不过我们是沾不到便宜的,大人还是先考虑解决当面之敌为好,省得夜长梦多。”

图克博眉头一皱,但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在脑子里一回味,马上有了不同的感受,于是便轻笑起来:“李大人说得也是,来人,逼上去,勿让这些朝鲜蛮子轻易走脱了……”

骊北原东的朝鲜前哨部队遭到清军猛烈打击,损失惨重的消息很快就由若干侥幸逃脱的朝鲜官兵传回了骊州。苦于无法征就地征收粮秣,又无法组织逃难百姓回乡的京畿道观察黜陟使王善芝、正三品堂下骊州大都护府使徐震以及兼任守御使的右翼新军大将金蝉山等一干东西两班大员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

虽然已经临近新年了,但他们谁也不敢保证,清军因此不会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不得已三个人坐到一起,可还未商量,徐震便第一个发起了牢骚:“朝中诸公远在光州,如何知晓前线窘境,一味责令我等收复失地,如今倒好,东边两百名,西边两百兵,眼见得被清虏逐一击破了,到时候还拿什么来守骊、原。”

“徐大人所言极是,如今百姓流离,粮草无法筹集。”王善芝附和着。“兵伍缺乏粮草便不能作战,须得从后方长途转运,然大雪未化,道路不畅,粮秣运输时断时续,总不见得让将士们饮风食雪吧。”王善芝怒气冲天的说道。“朝中大佬不善兵事,郑藩军使明明对此早有预判,却不听人家的,如今进退维谷,最后死守危城的不是他们。”

“两位大人,这话过了。”金蝉山双手连摆。“朝廷有朝廷的想法,郑藩对朝鲜颇多窥视,又怎好一味听其摆布。”金蝉山历任别将、都尉、万户、兵马签节制使、镇抚使也算得上是朝鲜军中的耆老,再加上他跟崔氏兄弟之间素无瓜葛,才会得到右翼大将的兵权,正是因为如此,他自然要跟光州朝廷保持一致的。“咱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是不说了为好,且议一议眼下该如何应对才是。”

“议?有什么可多议的。”徐震脾气上来了。“就算年前清虏不再用兵,可开春之后,其数万大军必然长驱而下,光凭咱们现在这些兵根本别想挡住清军,与其到时候仓惶撤军,不如现在就撤离这个险地,如此或能保全朝鲜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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