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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这次来,是为了贺呈陵的船?白斯桐坐在酒红色的沙发上,紧了紧自己的蛛丝披肩。
不然呢?林深问,你觉得我还会要些什么?
他和白斯桐认识的早,那时候对方还不是如今这般呼风唤雨的上海商会的女会长,当然了,他当时也不是大名鼎鼎割据一方的军阀。他们在式微时相识,共同支撑着奋勇前进一直到今日。
我以为你是要贺呈陵这个人呢,这几天天天有不知姓名的人偷偷摸摸在贺老板唱戏时给他送花篮水果,花一准儿是梅,水果一准儿是番石榴。坊上传闻说是哪家的大小姐看上他了,这是含羞带怯的献殷勤呢。林深,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
可是林深到底不是二八少女纯情少年,对于白斯桐的调侃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概就是林家的小姐吧,那个单字一个深的。
你还真是不要脸,白斯桐真是对他佩服了,所以林小姐,你这是对贺呈陵有意思还是哪根经抽了?
林深本来只是为了取个巧投其所好,为过几天跟贺呈陵的正式会面做准备,毕竟他发现对方并不讨厌这种油嘴滑舌的腔调。可是现在白斯桐这样说,有些别的心思就浮上来了,比如他曾经赞美过的柔软身段和瑰丽面容。
所以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语气散漫,当然是前者。
在白斯桐震惊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地继续道。我对他挺有意思的。
白斯桐因为他这句话连拿着咖啡杯都抖了抖,幸亏她够灵敏,才没有让咖啡撒出去。你认真的?
算是吧。
林深,就算是你要玩男人,养个兔儿爷,上海滩有多少名伶绝色,你又何必抓着贺呈陵?他和那些人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林深笑,那些人都没有他带劲儿。
苟知遇捏了捏梅花的花瓣,又拿了个番石榴啃,你说那个林深是怎么想的?又送花又送水果,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宝马香车,捧你做上海滩一等一的角儿了。
贺呈陵此时手中正拿着一张随花篮送来的便签,上面依旧是那天的两句诗,楼角初销一缕霞,玉人和月摘梅花。那字迹笔锋遒劲,潇洒肆意,确实是符合那人的模样。
他盯着那个看看的烦躁,刚打算揉了扔掉却又在动作的最后一个刹那放弃,折起来收到衬衫兜里。
怎么着?我贺呈陵还需要他包了?他笑着,眉峰扬起,无端便是睥睨姿态。在上海滩这样的名利场里,我活的风生水起,他一个天津邑的外来户,还能压到我身上来?
他若对你没兴趣,这样是为了什么?苟知遇说,又啃了一口番石榴。
估计是为了我的船。贺呈陵这般说道。他想买我的船。他们都想要长江,所以必须要船,足够好的,整篇大陆只有我有。
你要蹚这趟浑水?苟知遇停下吃水果的动作。
贺呈陵没接话,只是沉默。可是苟知遇跟随他数载,知道这就是贺呈陵犹豫的开始,赶忙开口去劝。
别了吧,我们在这德租界呆的好好的,光是卖商用的船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一世潇洒,何必走进那乱世去遭罪,你要是给林深卖船,在别人眼里就等于是站了队,以后要是想下来,可就下不来了。
不够的。
仅仅是赚得盆满钵满一世潇洒根本不够。
贺呈陵在心里这样想。他向来有强烈的胜负心,也多半是靠着这个才从一个买办走到了现在是位置,可是上海到现在都不算是他的一言堂,这完全不够,他决定从商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至少要富可敌国才能勉强配得上他的这份野心。
可是这份野心没必要时时刻刻挂在嘴上,比如现在就不用对苟知遇言及,所以他只是回答道:我会考虑清楚的,这个不着急。
那行,苟知遇觉得他说的话贺呈陵应该是听了的,听没听进去暂且不谈,反正对方最后无论选择什么他都会和他一起承担,他绝对不会让他孤孤单单一个。
不过我还是想再问一遍,林深真的对你没意思?
贺呈陵刚想回一句放屁,当然没意思,可是他最后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如果他对我有意思,那就让他有呗,难不成他林深还真能把我拐上他的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君:
(1)开头一段京剧取自《春闺梦》。
(2)贺铸《减字浣溪沙楼角初销一缕霞》
楼角初销一缕霞。淡黄杨柳暗栖鸦。玉人和月摘梅花。
笑捻粉香归洞户,更垂帘幕护窗纱。东风寒似夜来些。
(3)《番石榴飘香》是马尔克斯同另一个哥伦比亚作家、新闻记者门多萨的谈话录。
第88章 番外:番石榴飘香02┃此后我从未再次体会过那么强烈的感觉,尤其是那种乱了方寸的感觉
『我的感情受到巨大冲击, 甚至今天都不能自已, 因为此后我从未再次体会过那么强烈的感觉, 尤其是那种乱了方寸的感觉。加西亚马尔克斯《番石榴飘香》』
林深和贺呈陵的正式见面是在几天后上海商会举办的晚宴上。
白斯桐那天穿着一条鹅黄色的绒面旗袍,披着狐狸毛的披肩,挽着林深在各色人等之间穿梭。
贺呈陵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穿的随意,西服的扣子都没有扣上,衬衫也是解开的, 与林深那种正经刻板大相径庭。可是却没有人知道, 在戏班的后台,这一位以正经赤诚出名的林将军却念了两句诗, 用以调戏一个男人夸对方风姿如何。
贺呈陵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趣,这样表里不一的双面人被人揭穿面孔扒下外衣, 肯定别有一番风趣。
贺老板,白斯桐跟他打招呼,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深,是我的好朋友。
林深今天架着金丝边圆框眼镜,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斯文书生, 从不舞刀弄枪驰骋沙场,靠着一支笔便能活的亮亮堂堂。
他之前并未当面见过贺呈陵平时的模样,不过是当时一张从上海到天津大沽口的照片充数,他记得那张并不算清晰,是贺呈陵散着和别的男人相比较长的发丝, 靠在咖啡厅的玻璃窗外,大衣和围巾纠缠,礼帽斜斜挂着,眉头微皱,手中夹着一只雪茄,生出淡淡的烟。
又桀骜又美丽,是军人最想要征服的那一类人,以至于林深到现在仍将这张照片收在钱夹里面。
而今天一见,这种桀骜与美丽都更加明显且动人,完全是那张照片所不能复刻的惊艳。这种惊艳从他的眉间发梢滑出来,一直滑到他的心里去。
他伸出手来,对着贺呈陵露出得体的笑容,温驯又礼貌,久仰大名,贺老板,鄙人林深。
贺呈陵点头,扬起的眉眼已然带上了一种嚣张昂扬的恶意。这种恶意渲染着他的面孔,使得面容阴郁又锐利,像是雨夜中的刀锋。
林先生这语气姿态,可不像是对待久仰之人。
白斯桐知道贺呈陵脾气怪,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林深伸手贺呈陵只点头,语气还偏生这般尖刻,实在是有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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