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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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这一条,就很不妥当。还扯什么逾制不逾制的,逾不逾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么?以前不跟你们掰扯,是因为天下未定,不宜深究。眼下腾出手儿来了,有的是手段收拾你们!

还有这科举取士,也是朝廷上达成了共识的。必须说,三国并立之时,大周朝廷的效率是最高的,究其根源,不外是“不以门第取士”,有本事的,不管你是不是旧族,都高官得做。

再说一句到家了的话,大周取天下,靠的并非是旧族。而治天下,也不像前朝那样非得依赖旧族不可。这一点唐仪是深有感触的,扒拉一下七个宰相的出身,就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奥妙了。你一没出过力的,想过来摘桃儿?没看出了力的姜戎都不说什么了呢?就你数能干了?

终归是一家人,唐仪也不能眼看着他族叔去找死。赶在六郎说话之前,先埋怨他族叔:“朝廷自有制度,您不在其位,不好谋其政。”

这位族叔显然文化素养是不错的,还冒出了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惊得颜神佑以为这位仁兄也是穿越来的。

唐仪可不管有责不有责的,直接揭了族叔的老底儿:“天下亡时,您怎么不尽责跟阮贼打一仗呢?等旁人把阮贼打败了,您又来提什么责啊?”

老先生气得一个倒仰,怒道:“那是前朝不敬士人,它的气数尽了!我不能坐视本朝重蹈覆辙!”

“可算了吧,您可别出这个头,出头的那是王八!不缺您的吃喝,您也是咱们家人,好歹也能混个闲差装门面,就老实呆着吧!你看这天下,不是以前的样子啦。”

老先生也想把唐仪拿去销毁了,这哪里是大家公子该有的教养?!只是碍于六郎还在上面,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等等!我是来上书太子的,我跟这个二百五争的什么劲啊?老先生恍然大悟,对六郎一拱手道:“殿下,天下确实不是以前的样子了,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呀。”

六郎对此倒是持肯定的态度的,一点头:“老翁说的是。”

唐老先生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热切了起来:“圣上也曾说过,要与士人大夫共治天下的。可眼下,士人大夫并不曾得重用,而粗陋之士盘踞朝堂,实在不妥呀。长治久安,还是要靠士人的。”

唐仪开始卷袖子,六郎急忙给他姐使了个眼色。颜神佑一点头,放心吧,我拦着,她给唐仪使眼色,硬将唐仪给压住了。唐仪袖子都卷好了,又停了步。六郎缓声向唐老先生请教:“依老翁之见,当如何呢?我反觉得北方旧族诚意不够,固有心向朝廷之人,亦有附逆从乱之辈,又坞堡林立,使政令不通。老翁为他们说话,可知他们是不是忠于朝廷的呢?”

颜神佑看来,这是有诱供嫌疑的。

唐老先生倒也不含糊,也没办法含糊。六郎将怀疑托到了明面儿上,如果不能解六郎的困惑,六郎也不会听信了他的话。

唐老先生便打包票:“诗书礼乐之家,怎么会不讲道理的呢?”

唐仪“哈”了一声:“我还是诗礼大族出来的呢,我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啊?你能替旁人保证了?”

六郎给岳父点了个赞,颁他一个“神助功”的奖章。

唐老先生只好打出底牌——他就是为旧族与大周来说合说合的。

原来,北地旧族自视甚高,他这位唐叔,也是受人之托。西部是全国旧族保存得最完好的地方,自有一股傲气。受霍白打压,自然是不服的。伪陈境内的旧族经过血火洗礼,存活下来的要不就是特别会看眼色,要不就是有两把刷子。

战后大周要削他们的割据之势,拆了坞堡,散了私兵。经过战乱的人,一旦失去了这两样,就会没有安全感。并且,大周又搞个什么科举,在政治势力上得不到满意的补偿。这些傲气犹存又自觉有些水平的旧族就不干了,却又怯于兵势,且大周的授田制盘剥百姓颇轻。思前想后的,还是稍稍提点条件,谈个判什么的比较好。

谈判也不敢摆明了车马讲条件,而是迂回地找了一个中间人。本来楚丰是个好人选,可他全家都到昂州去了。左右一打量,嘿,这不还有唐家么?

唐老先生就当仁不让地被推举了出来。

颜神佑心头一动,插口问道:“老翁说的,都有谁?老翁担保得了一人,担保得了所有人么?叶相镇北,正在分辨忠奸,至今还不曾完毕,老翁就这么有把握?”

旧族之人虽然多半看颜神佑这么蹦跶颇感违和,却不敢对她不敬。唐老先生是来游说的,自是要摆事实讲道理。说了好些个旧族的名目,拍了胸脯保证:“这些都是忠臣,只是饱经离丧,心中不安。只要朝廷打消他们的疑虑,他们自然要为朝廷尽责的。”

颜神佑心下冷笑,好么,真叫六郎说着了,伪陈与济阳不曾媾合,两处的旧族却合流了。怎么大乱了十几年,这些人的生命力还那么强呢?旧京变乱的时候,还以为士族就剩那么几家了,现在这些王八蛋跟地鼠似的又冒出来了!

唐仪掏掏耳朵,尽力吐槽:“他们尽了前朝的责,前朝亡了,可别再动新朝的脑筋了,就饶了天下百姓吧。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别再作了,成么?朝野上下谢他们了!”

唐老先生一个没留神,又被噎着了,他这回学精了,不跟唐仪打口水仗,而是殷切地看着六郎:“还请殿下明鉴。”

这话是不好回答的。

朝廷占着优势,可旧族积数百年的声望也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经过了大乱之后存活下来的,谁没有两把刷子呢?此时不能乱,得先稳住了再说。至少,等长安城建起来了,百官军士北迁,站稳了脚跟。到那时候,就能把翻脸的危害给降到最低了。再者,大周从来也不是要消息灭旧族,只是要他们老实一点,认清形势,不要想着还像以前那样而已。

六郎更有一份担忧,如果对旧族太狠,会造成不良的影响。最明显的就是风气,如果一个朝廷,不讲道理,只讲“顺者昌、逆者亡”,那这个朝廷是没有前途的。一个皇帝如果有这样的心思,就会成为暴君,只能导致亡国。

六郎打了个太极:“北地之事,朝廷重之。我年纪,不敢擅专。必上表,以待廷议。”我会转达给我爹的,我只是二把手,不好直接下定论的。以及,就算是我爹,也得听取大臣们的意见,没有拍脑袋就决定国策这种事儿。

唐老先生有点失望,看了唐仪一眼,颇恼这位族侄不靠谱。唐仪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颜神佑笑道:“东宫与我北上,正为营建新都。朝廷不日北迁,到时候,老翁有多少话,都可以向圣人讲。”

唐老先生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了迁都上面来了,以他的心意,自然是回到旧京这里最好。可观朝廷之意,似是有意放弃旧京。比起皇帝一直呆在昂州,即便不还都旧京,只要新都在北方,唐老先生的接受度都还是挺高的。

六郎悄悄给颜神佑挑了一下大拇指,又对唐仪挤挤眼。唐仪会意,对唐老先生道:“您说了这么一早上,累不累啊?口不口渴啊?渴了回家喝茶呗!还想蹭饭呐?!”

唐老先生真的要被气得厥过去了,哆哆嗦嗦地告退了。六郎道:“老翁慢走,伯父您别再气人啦。”

唐仪拧过脸去,闹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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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唐老先生辞去,唐仪就开骂了:“老糊涂!被人当枪使了!自家还不晓得呢!”

六郎也是一脸的阴郁:“阿姐,坞堡必须得拆了,一个也不许剩。这些目无王法之辈,信任的岂止是姓氏名望?以前是世卿世禄,现在,是兵、是粮。”

颜神佑道:“这还用说?已经在做了,只可惜呀,人呢,善财难舍。高高在上的惯了,再让他脚踏实地的过活,就难了。不说这个了,左右不是大事。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人材倒是缺的,可看不清大势的,他就不是人材。天下困顿,多半便是因为宗族坞堡,有识之士早就看出来了,皆顺势而行。”

唐仪赞同地道:“就是就是。”

六郎道:“原本还想再宴请一下旧族的,现在看来,我还是……”

颜神佑道:“请,怎么不请?阿爹许你便宜行事来的,你便做了,写奏本的时候说明白就是了。也好趁机看一看,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对了,留意到了没有?东、西旧族,合流了。可千万别让他们与南下旧族再混成一气,到时候,我担心会有党争。”

六郎正色道:“阿姐说的是。”又请唐仪与南下旧族通个气儿,别跟这些人搅到一块儿去。

唐仪大大咧咧地道:“我从来都是你爹那一拨儿的,你舅舅家也是明白人,不过啊,楚家老大我看着不大好,再有蒋家,也是摇摇摆摆的,正在两可之间。”

颜神佑这一路下来,倒不好小瞧了他了,好奇问道:“伯父是怎么看出来的?”基本上与她的判断没什么差别。颜神佑看得出来,是因为她一直都在琢磨这事儿。唐仪一直都在吃喝玩乐犯神经病,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唐仪道:“就是看出来的啊!一块儿吃个酒,你看,一堆一堆的……”

还真是“看”出来的啊!

颜神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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