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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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同知夫人因害怕丈夫干扰她的计划,趁着刘同知还在大姨娘院子里头歇息,狠狠心把家里稍微值钱一点的细软收拾了,全部交给刘玉芝带着去京城旁身,一面叮嘱着:“去了京城想着法子把这些银子放到钱庄里头去,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刘玉芝接过那些银票和珠宝首饰,含着泪答应了,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就奔了柳府而来。柳府青石道上的雪差不多已经扫尽,可沉香阁前边的路却依旧还有积雪,一双脚踩在小径上头,沙沙作响的声音如一针针般扎在刘玉芝的心里。

分分明明是在受煎熬,可见了明媚,为了不让她为自己担心,只能忍着悲伤对她笑了笑:“明媚,我现儿也想通了,我父亲是个混帐,我这番去京城依着外祖母生活,不必再受宅子里头的污糟气了。”

明媚瞧着刘玉芝强颜欢笑,也不想揭穿她,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道:“可不是这样?今晚咱们睡一起,好好说一晚上话。”

天才蒙蒙亮,柳府就有了动静,“吱呀”的一声,大门缓缓开了,柳元久和柳四夫人领着一群人从宅子里边走了出来。

门口停着几辆马车,丫鬟们打起马车帘幕,柳四夫人先上了车,回头一看柳元久依旧站在车子旁边,一双眼睛正在往后看。

杜姨娘由银花妈妈她们搀扶着,缓慢的走下了台阶,柳元久的一双眼睛仿佛是粘在她身上般,一刻也不肯放松。柳四夫人闭了闭眼睛,猛然将马车帘幕放了下来,不让这场景害得自己不痛快,忽然间那马车帘幕又被掀了起来,柳明珠的脸出现在帘子后头:“母亲,我要和你一起走,我才不想和那柳明媚坐一辆车呢。”

柳四夫人吐了一口闷气,伸手将柳明珠拉了上来:“你坐上来罢,让你父亲同她们挤去。”柳府大件行李都早已用马车运去京里,大家要带的东西也不是太多,所以只派了三辆马车载人去码头。柳四夫人与柳明珠占着前边那最好的马车,现在只留下两辆车子在那里。

柳元久瞧着柳四夫人带着柳明珠盘坐在第一辆车上,心中不喜,可也懒得去与她多说,指着第三辆车道:“明媚,你便跟丫鬟婆子们挤挤罢。”

明媚淡淡一笑,和谁坐一辆车不是坐?点了点头便钻去了那辆车。

柳明珠擎着软帘瞧着明媚上了车,恨恨对柳四夫人道:“母亲,我可是实在不想让她与咱们一道进京城,还有她那姨娘,瞧着便心里头不欢喜。”

柳四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毒的光,在她耳边低语道:“既然不喜欢她跟着去,那咱们便想法子不让她去。”

“母亲?”柳明珠疑惑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她都已经上了车,难道拦着不让她上船不成?”

柳四夫人朝她招了招手儿:“你且附耳过来。”母女两人嘁嘁喳喳的说了一阵,柳明珠听得渐渐的有了笑容,不住的点着头。

柳府的马车来到码头,有一条官船停在那里等着,柳元久从车上下来,那船主便一脸笑的迎了过来:“柳大人,这船资熊大人已经付过了,定金我得退还给你。”

柳元久有几分感叹,这熊一鸣做事也实在太周到了些,虽说柳府并不缺这点银子,但熊一鸣这番安排确实挺让人暖心,真算得上是心细如发,难怪他连续几年政绩课考都是优等。

丫鬟婆子们抗了箱笼上了船,杜姨娘也被几个婆子小心翼翼的扶了上去,明媚与刘玉芝两人带着丫鬟们跟着过去,在甲板上略微站了站,就见码头那边陆陆续续来了一群人,慢慢的越来越多。

明媚有几分惊奇,难道这种日子里码头的生意还是这般好?不该都回家过年了?睁大眼睛望着,就见那群人来到柳元久面前,有个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柳老爷云州在任数年,政通人和,风调雨顺,为官清廉……”狠狠的将柳元久赞美了一番以后递上了一把万民伞:“老朽受云州百姓嘱托特地来送上一把万民伞,以表云州府士绅民众对柳大人的感激。”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送万民伞了,明媚颇感兴趣的望着码头上的一幕,早就听说这“万民伞”的故事,官员如果在任上有官声,调任的时候当地民众会送上一把万民伞,上头签署着各户的名字,用以表彰这位官员的政绩。今日竟然能亲眼看到这万民伞,也真真是难得。

柳元久是清官?明媚微微摇了摇头,其实老百姓的要求实在很低,从柳府的宅子和吃穿用度来看,自己都不会相信柳元久是清正廉洁的,柳元久也只不过是为云州府的百姓做了一些他该做的事情,可百姓却已经很知足了,真是一群良民,顺民!

接受了万民伞,柳元久笑容满脸的上了船,船主一声号令,收锚开拔。

明媚和刘玉芝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船舷边,看着码头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越来越模糊,云州府慢慢褪色成记忆里的水墨风景画,心下不由惆怅。相比京城里波澜汹涌的内宅生活,她着实喜欢云州府无忧无虑的格调,可是她不能抗拒命运,只有一往直前,勇敢的去面对未知的将来。

冬天坐船回京,一路上看不到诗情画意,没有欸乃一声山水绿的意境,岸边都是一片萧瑟,倒是应了那枯藤老树之景。

明媚和刘玉芝闲坐在船舱里,絮絮的说着话,看着身边的丫鬟们或是绣花或是打络子,两人都觉得有些无聊。

“你回了京城以后,可否还能如在云州这般自由?”刘玉芝手中拿了一块帕子慢慢的绣着字,眼中流露出一丝失神:“总怕咱们不能经常见面了。”

明媚望了刘玉芝一眼,她眼角眉梢的那抹轻愁一直若有若无,从来就没有消褪过,而且她那模样,一看就是满腹心事,这会子她又突然问起了自己京城里的生活,不由得着实让人觉得可疑。

“玉芝,你老实跟我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瞧你这满腹心事的,我看了都有些发愁。”明媚抓住了刘玉芝的手道:“有什么事情且说出来,放到心里头憋着总不好,瞧瞧我能不能给你想个法子。”

刘玉芝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母亲要她去勾引着柳家的公子,这话儿怎么能说得出口!她只觉脸上有几分燥热,立刻红了一片。“我没事儿,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刘玉芝手中拈着针,头真的有几分沉沉的。

“好罢,你想说的时候便告诉我。”明媚见她不愿开口,也不想强迫她,自己总不好逼着旁人说出心底的话来,总得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来告诉自己。

午饭时分,明媚带着玉梨和刘玉芝一起去下面的船舱,刚一进门,就遇到了站在船舱门口的黎玉立。

见着明媚与刘玉芝走过来,黎玉立轻轻“啊”了一声,赶紧避让到了一旁,谦恭的说了一声:“柳二小姐,刘大小姐,你们先请。”

明媚身后的刘玉芝,却是红了一张脸。

自从八月十八那日在柳府里遇到了黎玉立,她的金钗勾住了他衣袖上的破洞,这让刘玉芝忽然便动了心,总觉得莫非这是姻缘天定。上回在柳家书房附近见了一面,觉得他实在有些痴傻,可依旧还是让她觉得记挂,脑子里不时有那个身影浮现出来。

不料今日才上船不久却又碰上了,心底里那个影子突然就明晰起来,与现实里的他交叠在一处,分外清楚。刘玉芝心中一阵慌乱,但是转念想到母亲的话,她又难过起来。

母亲想让她嫁到柳家去,想要她借着去找柳明珠与柳明媚的契机多与柳家的公子接触。“抓住时机,你不是不如那个狐媚子的女儿,你哪点儿不如她?只是放不开手脚而已。”刘同夫人谆谆叮嘱着:“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你大胆些,还怕人家不会喜欢你?”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能嫁进柳府去,那我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柳府的公子哥儿真的那么容易动心?就如她忽然喜欢上了黎玉立一般?刘玉芝有几分困惑,心中又有几分难过,她已经喜欢上了黎玉立,再想要去喜欢别人,那可就为难了。

食不知味的跟着柳府诸人吃过午饭,刘玉芝撇下明媚,道了声“叨扰”就先去上面船舱了,柳四夫人看着那高挑的背影,有点奇怪:“玉芝这丫头怕是晕船,怎么吃得这么少。”

“我见她开始还活蹦乱跳的,又怎么会晕船。”柳明珠不屑的撇了撇嘴:“丑人多作怪,装模作样罢了。”

“玉芝真是有些不舒服,等会我去给她开点晕船的药。”明媚见着柳明珠不遗余力的损着刘玉芝,心中暗道,着柳明珠还没有改了那牙尖嘴利的性子,为何一定要在背后说人坏话,仿佛这样才能显出她自己的好处来。

黎玉立听到柳家母女提到刘玉芝的名字,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刚刚冷眼瞧着这位刘大小姐,似乎有心事,是不是觉得搭着柳家的船只回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其实自己和她原来是一路人啊。

吃过饭,黎玉立走到上面船舱的甲板上,看着一江清水滔滔不绝,疾风扑面时,那江水便破开了一条白浪,绵绵延延的往远方去了,岸边的民居稀稀落落的耸立在萧瑟的冬景里,倒有几分水墨画的意境。

正在神思恍惚,突然耳边传来一丝轻微的叹息。

听着声音是女子的叹息。是谁?柳家的小姐还是刘家那位姑娘?黎玉立不免好奇的挪动了下脚步,想看看是谁在那边。

甲板上有一个女子匆匆忙忙进了后舱,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想要回避,看那穿着打扮,却是和柳二小姐一起的刘家大小姐。

方才见着那刘大小姐,眉眼之间全是郁结之状,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些什么愁丝?回想到八月十八日在柳府与她相撞的那件事情,黎玉立脸上忽然的一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袖,那金钗还在里边,仿佛有几分烫手。

“玉芝,你究竟怎么了?”明媚吃过饭到了船舱里,走到刘玉芝身边,瞧着她那难看的脸色,拢住她的肩膀道:“有什么事儿说出来总好些,一个人闷在心里多不舒服,会闷坏的。”

刘玉芝刚刚才见着黎玉立,心中正是一头儿热的时候,又听着明媚这话,暖的她一颗心都热了三分。她红着眼圈道:“你是不知道我父亲那糊涂人,这般逼迫着我与母亲,我们都快没有活路了。”

明媚知道那日晚上刘玉芝惊慌失措的出现在自己内室门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问了刘玉芝与她的丫鬟,都只说老爷夫人争吵,夫人将大小姐送了出来,要她暂时在柳府借住一晚上。

分明知道只是托词,明媚也没有多问,此时刘玉芝却打开窗户说亮话,一五一十将那晚的事情全部说了给她听。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人!”明媚听了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刘同知那人,绝不能用糊涂两个字来形容他,应该奉送上例如“人渣、猪脑子、缺心眼、蠢笨无耻”这些形容词——可是他究竟还是刘玉芝的父亲,自己也不能在刘玉芝面前如此诋毁他,只能用眼神来安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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