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69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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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权如释重负。“他就算了吧。那么大的个子,和一群孩子挤在一起拿厌胜钱,不合适。”

孙策点点头。袁权姊弟三人继承了袁术,都有一副高挑的身材,袁耀已经有七尺多了,再长两年,估计能有八尺左右。“那就让他出仕吧。你觉得他是从文好,是从武好?”

袁权诧异地看着孙策。孙策神情从容,不像是开玩笑。见袁权看他,他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记得跟你说过,我会将他当弟弟看,将来得了天下,还要封他为王。”

袁权静静地看着孙策,嘴角微挑,银牙轻咬。“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准话,你那天究竟醉没醉?”

孙策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为这件事骗过袁权一次,不禁哈哈大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

“信你才叫见了鬼。”袁权哭笑不得,心里却甜滋滋的,眉宇间的愁云不翼而飞。“既然有王可做,还带什么兵,他也没那本事,就让他做点轻闲的事吧。”

“你挑一个。”

袁权托着腮想了一会。“政务堂如何?他书读得还可以,最近跟着姑父他们整理官制,做些杂务,也算是帮了些忙。”

孙策很满意。只要不涉及到袁衡的正妻之位,袁权还是那个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的大姊姊。“那就让他跟着姑父历练几年,将来外放做个太守。”孙策忽然心中一动。“你在太湖时,是不是常去姑父那儿?”

“当然。姑父离家万里,德祖又不在身边……”

孙策抬起手,打断了袁权,眼角带笑。“姊姊,我不是说你不该去,只是你那位姑母可是个见过世面的狠角色。她生在袁家,嫁到杨家,那份富贵气可是与生俱来,天下有几个人能入她的眼?我看到她都有些不自在,阿楚她们想必也不例外。”

袁权愣了片刻,想起黄月英和冯宛的眼神,如梦初醒。“我疏忽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这就叫灯下黑。”孙策意味深长地说道。“人都有自己的思维盲点,你我都不例外。”

……

太湖,大雷山栈桥。

小船缓缓靠岸,摇船的渔夫跳上岸,拽着缆绳,固定好船。在岸边等候的袁耀毋须吩咐,抢上前去,扶着赵岐的手臂。“赵公小心,太湖雾气大,地上有些湿滑。”

赵岐上下打量了袁耀两眼。“你是公路之子?长这么高了?”

“赵公记性真好。小子袁耀,字伯阳,在洛阳时曾面受赵岐教诲。”袁耀面带微笑,扶着赵岐上了岸。杨彪和黄琬赶了过来,向赵岐躬身施礼。赵岐在岸上站稳,扶着袁耀的手臂,定了定神。九十岁的人了,毕竟不如年轻时,坐了一会儿船就有点晕。

“赵公,一路上风景如何?”黄琬笑眯眯地问道。

“且喜且忧。”赵岐叹了一口气。在陆康的陪同下,他由秣陵经湖熟、句容、曲阿,一路走一路看,用了七八天时间才到吴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到的这一切让他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眼前这一切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盛世前兆,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育。担心的是民心所向,江东之人眼里已经没有朝廷,或者说他们已经把孙策当成了朝廷。

“几分喜,几分忧?”黄琬追问道。

赵岐瞅瞅黄琬。“公琰希望是几分?”

黄琬大笑,伸手相邀,陪着赵岐向前走,五十多岁的他在赵岐面前像个顽皮的孩子。“赵公用一生心血注《孟子》,践行孟子之道,你的大作尚未竟稿时我就拜读过,如今印行天下,更是置诸案头,朝夕揣摩,窃以为赵公不愧是党人中坚,所注的每一字都是为我党人发声。”

赵岐苦笑。“这么说来,公琰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枉此生了?”

黄琬微微一笑。“赵公,我党人前仆后继,死不旋踵,岂是为了自己的一生?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郤,忽然而已。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太平,这才我感到庆幸的事。”

“公琰觉得太平可期,我却担心只是水中之月,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黄琬回头看看赵岐。“赵公,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期颐之前,天下太平。”

赵岐沉默不语,随着黄琬、杨彪向前走。他们经过长长的栈桥,踏上山坡,在小径间缓缓而行。吴郡的春天来得早,山上的树叶已经泛了绿,一朵朵、一丛丛的小花在树林间绽放,大雷山披上了春装,阳光普照,温暖明亮。树影如烟,在阳光中浮动着淡淡地雾气,漫步在山道之上,仿佛在画卷中穿行。

来到杨彪住的小院前,赵岐停住了脚步,转身远望。山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几只渔船点缀其间,远远的传来欢快的渔歌,一片太平景象,让人心醉神迷,忘却尘世。

“公琰,你知道天子西征大捷吗?”

“听说了。”黄琬淡淡地说道。

赵岐转过身,看着黄琬,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不忍。“那你还觉得太平可期?”

黄琬点点头。“天子若为尧舜,能行禅让之事,自然是最好。若以为凉州羌胡堪用,以暴侵仁,胜负也不过三五年之间的事,何惧之有?赵公别忘了,初平二年,吴侯在南阳一战歼灭两万凉州精锐。”

“以暴侵仁?”赵岐品味着这四个字,看着黄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公琰,你是这么想的?”

黄琬转身,直视赵岐,眼神凛冽起来。“赵公从关中而来,行程四千余里,过四州八郡,见过的百姓成千上万,谁行仁政,谁行暴政,谁是衣冠华夏,谁是左袵蛮夷,还分不清吗?赵公,你虽是关中人,却是饱学儒者,总不会愿意与羌胡为伍,食酪卧毡吧?恕我直言,我是不愿意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琬蒙赵公之教,奉孟子之道,对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深以为然,若赵公悔前作,弃民与社稷不顾,一心为君,请容琬告退,免洗耳之累。”

第1861章 老臣心

赵岐知道黄琬脾气不好——党人的脾气都不怎么好,赵岐本人也一样——但他还是没想到黄琬会如此激烈,甚至要和他断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彪见状,连忙劝道:“公琰,你这是何苦呢?君子和而不同,求同存异,有什么事可以商量嘛。”

“有些事可以商量,有些事不能商量。”黄琬怒发冲冠,厉声道:“从来只有夏变夷,哪有夷变夏的?凉州百年战事,几乎耗尽国本,现在却引凉州羌胡入旧京,他这是要做蛮夷之君吗?”

赵岐哼了一声。他也对天子之举不甚赞同,只是他身在朝廷,也知道朝廷的难处,无法像黄琬说得这么轻松。况且黄琬这么说难免夹杂着关东人莫名其妙的傲慢,身为关中人,他对此不能认同。

“公琰,凉州才有几十万人?入关中的不超过十万,而且大多以汉人为主,真正的羌胡还没有长水营的骑士多。你总不会觉得凉州人都是蛮夷吧?”

黄琬冷笑,不予置评。

“况且真要说是蛮夷,你也别把自己当什么华夏衣冠,荆楚向来不以中国自居,即便是今天,江夏也有蛮夷杂处,并不比凉州好到哪儿去。”赵岐说完,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也不理黄琬,举步入门。

黄琬被赵岐说得勃然大怒,追上去理论。杨彪见状,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党人啊,就是太冲动,脾气一上来,逮谁咬谁,不分敌我,一视同仁。

来到堂上,袁夫人出来拜见,黄琬也不好当面开撕,只好忍着。赵岐和杨彪、袁夫人说了一件事:天子有意送回袁隗等人的尸骸,让他们安葬在汝阳的祖坟。这件事已经考虑了很久,但一直没能落实。这次他东行,天子又提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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