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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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 卿就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要嫌弃我呀。”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就道,“三哥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她总还知道月娘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便想了想,又道,“若三 哥会因此嫌弃我,只要他不问,我大概就会竭力不让他知道吧。”她脸上就有些发红,声音也不觉低下去,“若因为这种事就不能同三哥在一起,得有多冤枉 啊……”

“可若事情到底还是败露了呢?”

“……那就没办法了呀。”雁卿眼圈也有些发红了,“他都嫌弃我了,再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她才从这消沉的情绪里脱离出来,道,“不过,三哥哥不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

月娘便不再做声了。

她 只是想,果然如此,她和雁卿果然是不同的——她的全部人生似乎都是寄托在嫁一个好男人之上。所以她总是为无关紧要的事忐忑不安,因为那个男人可能自不相干 的人口中听闻毁谤她的言辞,便因此轻贱了她。她将那男人当作身家的依靠,所以不论是太子还是杜煦,他们每每令她惶惑不安,他们的轻蔑和拒绝总轻易就能摧毁 她的信心和尊严。

盖因这样的女人原本就将自己放在极其卑弱的位子上,譬如将珍宝置于人脚下,便无怪会被人轻视和践踏。

可雁卿始终将自己置于同他们平等的位置。纵没有那个能与她匹配的人出现,她也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使光阴虚度;最终她也终于遇到了那个最懂她最珍惜她的人,于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月娘又记起那个中秋,赵世番问她们日后想做什么,雁卿便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瞬间月娘便是心中一震,尘埃排开,仿佛有明澈月光洒落下来。但彼时她尚不明白,那心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其实一直都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只不过她弄错了自己真正的愿望罢了。

许久之后,月娘才又道,“我和十三哥大约是无缘了。”雁卿轻轻应了一声,发现杜煦避而不见时,她其实就已隐有预感了。月娘道,“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同杜煦感情尚浅,何况杜煦志在仕途,看重清誉——娶她便太不值当了。

雁卿便又问道,“那么东宫那边……”

月娘想了想,才苦笑道,“我是没有以死抗拒的勇气的——也唯有听凭父亲做主了。”

雁卿便道,“你该更相信阿爹些,也别动不动就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人的命没那么轻贱,需得好好珍惜才可。”

月娘便点了点头,微笑道,“嗯。”

☆、122第七十六章 上

赵家的拒绝也在太子的预料之中——他这一遭行事近似胁迫,若一请而成,赵世番的面皮往哪里搁?日后讨价还价的底气又自哪里来?是以怎么都得反复这么三四回,给足了赵世番脸面和台阶才好。

不过要说太子就吃定了赵世番,也不是那么回事——他其实能察觉出来,自己身旁长者重臣当中,赵世番也是仅有的有真性情的真君子。比起利益来,反而往往是感情和道义更能打动他。赵世番似乎也正是因此令皇帝格外青睐,但对太子而言,这品质却相当的不可靠。

因 为他日后富有天下,明码标价的买卖对他来说最省事也最合理——虽说某些人又要好处又要口碑的姿态也十足可恶,但用名利就能收买的人,行事和道理也往往容易 揣摩,其人也容易驾驭。可像赵世番这种人,他若想打动,便得仔细揣摩他的道义,处处纠正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能随心所欲的享乐和发泄——简直就是套上镣铐, 将自己换做另一人一般。且因其忠直,万一他流露出失望来,还更容易令人心烦。

渐渐熟悉了朝政,将谢邕、纪淮、高顺德一干重臣都聚拢在麾下,太子便也越来越觉得同赵世番疏远些没什么不好。

他又不是非赵世番不可。

只是怎么说赵世番都是他的师父,他不肯重用赵家是另一回事,赵家总不肯服膺于他,则难免令他恼火、难堪。

上 巳节一事,他也是故意折辱赵家。虽说弄错了人选,可其实是月娘反而更好些——赵世番总道貌岸然的教导他,结果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教导好,随随便便就将身许 人,上赶着要给他做妾。一旦传扬出去,人说他家教无方是轻的,必会借此毁谤他献女求荣,不知廉耻。太子就不信他还能硬气得起来。

自然,他不会真正宣扬出去,也就只是想让赵世番吃个闷亏罢了。何况嫁女与他,对赵家而言也是有益无害。事已至此,元彻相信,赵世番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可惜人性不同,所秉持之是非便也不同。

第一回求亲被拒,第二回求亲太子便更郑重了些,特地委托了自己的舅父义阳郡公前来,晓以利害、动以情衷。

然而赵世番还是拒绝了。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知道赵家人一贯的不识好歹,但接连被不留情面的拒婚,元彻还是恼火起来。

转眼就到四月里,崔、李两位太子嫔进门。东宫再逢喜事,然而太子脸上不见喜色,不但冷落着两位太子嫔,还接连遣人往燕国公府上去,终于令皇帝也在意起来。

皇帝对内帷之事一贯迟钝,也不会有人无眼色到将宫娥间的蜚短流长告诉给他知道。不过他想问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儿子和女儿到底不同。

皇帝听说了那日灞河岸上的事,虽也暗恼太子行事轻薄,但想到太子早年对月娘的情谊,便又有种“也不能全怪他”的恍然和愧疚。虽当日做出了让太子自己选的姿态,但皇帝心知肚明,太子其实是遵循他的意愿,才选了谢嘉琳。

也许是自知大限将至的缘故,皇帝对太子宽容谅解了不少。叹息思索了一阵子,觉得还是成全为好。

皇帝赐婚和太子私通的区别且不多说——他还是希望自己过身后,太子忆及往事,想到的更多是他的慈爱。

便宣召赵世番入宫,商议此事。

自那日藏书楼前相遇,杜煦便不曾再到府上来拜访。

月娘却还算平静——这一次她说放下便也真的放下了,无法强求之事,她便连提也不再提。

雁卿又同月娘说起去东郡公门下读书一事,这一回月娘终于点头。雁卿觉着她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或者说是禅意,既然自己正对未来感到迷茫,那么不妨先随波逐流,且行且寻觅。

这心态算不得上进,却也安稳怡然。

入学之事并没有因此就被中断,林夫人照旧按着原先的计划给姊妹二人打点人脉、打理行装。

三月中旬,待诸事齐备后,林夫人便带上姊妹二人,亲自去拜访了东郡公的夫人。

随即姊妹二人便拜入东郡公的门下。东郡公夫人也早将女儿出阁前居住的小院子收拾出来,供姊妹二人居住。

因她们早早的住进东郡公府上,家中诸多杂事便都烦扰不到她们。东宫月余来的动作,姊妹二人都不晓得,只跟着东郡公夫妇专心求学。

东 郡公府上未必不富——毕竟门下学生大都出身世家,每年供奉林林总总加起来比当官的只多不少。然而府上就只有两个老仆帮忙做些杂务罢了。东郡公夫妻二人过得 都十分简朴踏实,东郡公身上衣物都是夫人亲手缝织而成。主家师长如此,雁卿姊妹自然不能再养尊处优,事事让丫鬟伺候着,便也开始亲力亲为起来。

雁卿适应得很好——她早知道自己日后要周游天下,平日里就不大用人伺候,粗茶淡饭也吃得香。月娘因年幼体弱的缘故,初时就不大跟得上。不过她性子要强,对自己从来都狠得下心,再有雁卿从旁搭手帮扶,便也坚持下来,不曾流露出娇骄之气。

东郡公夫妻见这对姊妹个性如此,也赞叹赵家家教——能由奢入俭之人,往往都有意志,学什么都能有所成就——终于觉得这一对女学生收得不亏,开始用心教导起来。

求学的生活反而比在家中更有趣些。

东 郡公门下弟子有内外之分,内门弟子居住在杨家祠堂附近,吃穿用度俱从杨家出,平日读书闲暇时,常来府上帮着做些家务杂事。他们侍奉东郡公夫妇如亲长,东郡 公夫妇也待他们如子侄。雁卿姊妹跟在东郡公夫人身旁,很快就同这些师兄们熟悉起来——虽说是师兄,实际上却都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才只有九岁。毕竟年纪稍 长些的,心性沉稳起来,功课也更繁重了,便不会有事没事便往后院儿跑,借着来府上帮忙的由头到师娘这里来打牙祭了。

不过别看他们年纪不大,终于遇见比自己入门还晚的师妹了,也都得意洋洋、有样学样的摆起了师兄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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