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 第86节(1 / 2)
“几位没有见到戚卓容,然后呢?”
“然后便去往午门,求见陛下。只可惜,现在宫禁由戚卓容一手把控,我等进不去啊。”
宋长炎:“几位这是已经认定了戚卓容隐瞒身份,越俎代庖了?”
徐祭酒忍不住道:“不然呢?否则这么容易证明的事情,她为何不出来说句话?明明昨日还很痛快地带我们入宫,怎么今天就要推三阻四?这不是心虚是什么?不就是怕被陛下知道吗?”
宋长炎听罢,忽地一笑。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道:“那几位大人为何不认为,陛下也不想听你们说这些呢?”
徐祭酒一顿:“宋大人此话何意?”
“陛下为戚卓容挡刀,诸位同僚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能用一句‘重情重义’搪塞过去。如今檄文一出,戚卓容又不肯回应,便显得疑点重重。诸位何不想想,陛下与戚卓容朝夕相对,倘若……他早知她是女子呢?那么,这一切疑虑,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厅中一时寂静。
片刻,只听刘尚书一声冷笑:“我道今日宋大人怎么来此,原来是挑拨离间来了!宋长炎,你是什么人,老夫清楚得很,别以为老夫看不上戚卓容,就会与你同流合污!你若是真有心肃清朝纲,就该如我们一般亲自去见陛下,而不是在这里游说同僚,妄图拉拢势力,败坏陛下声名!”
饶是对外脾气好如宋长炎,听到刘尚书这般不客气的话,脸色也是顿时一沉。
他好歹也是个内阁大学士,刘尚书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就凭他是裴祯元的心腹,替裴祯元出谋划策推行了几桩政令?那又如何,裴祯元只会听他想听的,再忠实的狗,若是冲撞了主人,主人也是会生气的。
气氛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吕尚书连忙打了个圆场:“刘大人也是今日受了气,这才口不择言,说话难听了些。宋大人大人有大量,便不要与他计较了。你我同朝为官数载,还能不知道刘大人是个什么性子吗?”
宋长炎冷道:“我拉拢势力,败坏陛下声名?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刘大人怎么就敢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陛下最厌恶结党营私,我身在内阁,若有拉拢势力之心,难道东厂会放过我?至于败坏声名,我从未说过陛下一句不是,倒是刘大人反应甚是奇怪。戚卓容是女子,若是她中了那一刀,势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陛下为她着想,挡了那一刀,不比虚无缥缈的一句‘重情重义’来得有理得多?还是说,刘大人自己想岔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竟都与陛下声名有关了?”
“你——”
刘尚书刚要起身与他对骂,吕尚书就一把把他摁了回去,道:“好了,好了,吵这个也无甚意义,宋大人的意思,老夫也听明白了,但眼下过去如何都已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戚卓容究竟是男是女,宋大人可有计策?”
宋长炎脸色这才稍霁:“寻常的求见,各位大人皆已试过,都收效甚微。各位何不想想,当年赵朴辞官后,声称遭刘钧刺杀,不就是在正阳门外长跪不起,引起百姓围观,这才能以白身面见陛下吗?而要求彻查赵朴,不也是各部官员一起写了封请愿书,聚集在午门之外,这才迫使陛下与废太后于休沐日出来相见吗?”
“宋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要大家一起去……”
吕尚书稍显为难,话未说完便被庞侍郎打断:“不可!且不说这檄文无凭无据,连个作者都没有,为个捕风捉影之事,就要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岂不是太过荒谬!更何况她戚卓容说到底也就是个司礼监掌印,哪怕是东厂之主,又怎么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显得朝中官员何等庸碌无能,竟要这么多人来对付她一人!”
宋长炎一哂:“庞大人觉得,你们几个又是去东厂,又是去皇宫,难道就不兴师动众吗?都是些二三四品的大员了,比五十个八品小吏加起来都有用得多。民间如今把东厂的嚣张之举传成什么样,各位难道不知道?戚卓容如今一手遮天是事实,各位何必在这里找些没用的面子?若是朝中官员不团结起来,难道还要等流言平息、陛下痊愈之后,再继续看着戚卓容在头上撒野吗?”
众人沉默。
“我也只是提议罢了,并没有逼迫各位大人的意思。”宋长炎道,“天色不早,那我便不打扰各位大人用饭了。”
他正要起身,就听刘尚书又不阴不阳地道:“宋大人真是好口才,不知明日,又该去拜访哪几位大人府上啊?可别怪老夫没提醒,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这样走街串巷的,当心被东厂盯上。”
宋长炎扯了扯嘴角:“多谢刘大人提醒。”
吕尚书道:“宋大人这就要走了?不如一起留下来吃顿便饭罢?”
“吕大人客气了,家中还有事,我还是先走一步。”说罢,宋长炎就对他略一点头,拂袖出了大门。
他走后,刘尚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家里连个妾侍都没有,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看说不动我们,这才打道回府了!”
一旁的潘少卿道:“说来也奇怪,平时也不见宋长炎与戚卓容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戚卓容一出事,他竟然反应这么大?”
“他与戚卓容没有深仇大恨?”庞侍郎哼道,“你怕是忘了,宋长炎当年可是陈敬的得意门生,不知从陈敬那儿得了多少好处,若是陈家没倒,接任首辅的必是宋长炎无疑。若不是戚卓容,他哪会是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样子,名义上是内阁大学士,实则不得陛下恩宠,话语权甚至不如你我大!”
“庞兄说得对啊,我都险些忘了这一桩旧事。”潘少卿啧了一声,“如此说来,这宋长炎也真是能忍。”
刘尚书:“再能忍,看到戚卓容终于露了破绽,不还是急不可待地冲上去了?他不过就是为了一己私心,装什么为了家国大义呢?”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徐祭酒说话了:“其实说实话,戚卓容做什么,与我并无太大关系。我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又不掌政事,与戚卓容井水不犯河水,本不必自找麻烦。可国子监里尽是些年轻气盛的学子,这檄文在私下早已传疯,非议颇多。若是戚卓容犯下如此大罪,还能继续站在朝堂之上,让这些学子作何感想?让他们对大绍律法、大绍朝政又作何感想?”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戚卓容身上,厅内又一时沉寂下去。
“好了,好了,你我再讨论,也暂时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吕尚书道,“酉时已过,府上已备好了热菜,诸位不如随我移步,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哪!”
今夜本该由戚卓容守夜,可因着女子身份的揭露,一切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司徒马疲倦不堪地从东厂回来,推门进了英极宫,只怠惰地朝裴祯元打了声招呼,便要往外面的小榻上倒去。
“等等。”裴祯元喊住他,“戚卓容呢?”
司徒马半个呵欠本来都打出来了,闻言生生憋了回去,瞪大了眼睛道:“陛下,你是要她来守夜吗?可是她不是……”
“朕不是那个意思。”裴祯元微窘,皱了皱眉道,“你走后,她与我坦白了身份,我并未怪罪她,甚至为了让她有能力自保,还写了一份手谕,允她临时调动禁军。可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进过朕的寝宫,全是找的宫人服侍。”
司徒马抓了抓头:“大约……是在避嫌罢。”说完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都十几年了,该摸的都摸了,该看的都看了,再避嫌不是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也可能……是觉得尴尬,所以避而不见。”他挽回了一句,“要不,臣现在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裴祯元:“好,那你去罢。”
司徒马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认真研究了一番他的表情,问道:“陛下,我能知道你当时的心情吗?就是知道戚卓容是女人之后,你是不是很震惊?”
裴祯元:“……那是自然,难道你不震惊?”
“当然震惊,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我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个女的呢!”司徒马唏嘘道,“仔细想想,她长得明明就很女人,我怎么竟然先入为主,被所谓的‘太监都是小白脸’思想禁锢住了呢!”
说到这儿,他不由愤愤:“她若是扮作个真男人,我一定能察觉不对!可她偏偏扮太监!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术吗!哪怕她翘个兰花指,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诶,她还就不翘,不仅不翘,动起手来比男人还凶,研究起刑罚来那叫一个眼睛不眨,这谁能发现她是个女的!”
裴祯元一声不吭地听他啰嗦了半天,终于寻得了一个空隙,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这就是。”司徒马撇了撇嘴,“我可真是个劳碌命。”
他来到戚卓容的房门外,站在门口,便听到喁喁之声。他敲了敲门,没好气道:“是我,戚卓容,你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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