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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壁炉上方的明镜刚好是我所需要,作为一个合格的绑架犯,我要注意这个家伙的同时,还要随时注意外面有没有人进来。

卡尔像是只大型虫茧,在地上毛毛虫般地蠕动着。他看到我出现,愤恨地瞪直他那双终于不再下垂的眼睛,嘴里的布几乎要被他吞进去,愤怒让他嘴角上的肌肉剧烈扭动出一个狰狞的痕迹。他黑色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翘起,或者贴粘到他脸上及额头上。

我其实有点后悔,要不是已经洗好澡,再遇到这家伙时我就该往下层跑,直接藏到锅炉室里,现在混上等舱也不安全了。可是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没有回头路。

我只能裙子一撩坐到地板上,地毯看起来是好料,也许是来自印度的织染技术,我曾经到印度采风的时候看过这种地毯技术。那个男人在地毯上拼命蹭着,可惜他从来没有类似的经验,所以一身力气几乎都浪费在各种毫无用处的挣扎上。我们相隔两张椅子的距离,我安静地跪坐着,镜子有些高,我坐下的时候基本就只能看到自己纤细的脖子及一张刚刚洗干净,还被湿润的长发凌乱地掩盖着的脸孔。

这张脸非常年轻,出乎意料的稚气未脱。皮肤并没有被流浪的生活摧残得太过分,可能是年纪青春所以自我修复能力还很不错,因为热水的氤氲白皙的脸上两颊泛红,这两种干净的颜色对比能给我某种灵感一样的东西。

我在寻找舞步的时候,需要的就是这种东西。

安静的,坐在黑夜大雪中的红色蔷薇。所以我某一次抬手就会去寻找这种柔美的韵律,这是个沉默而美丽的少女。

☆、第12章 蜕变

眼睛是浅淡的碧绿色,我看着镜子里这张还未经过任何雕琢的脸,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这是一张伴随了我将近五个月却还是陌生得可怕的脸。

我觉得这种沉默地看着镜子研究自己外貌的状态很可怕,至少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疯子,或者是一个正准备自杀的抑郁症患者那样不正常。

我身边安静下来,勉强分些精神去注意一下那个倒霉得可以的男配,却发现他终于不再面目扭曲,而是用某种看神经病的目光惊疑不定地注视着我,就怕我突然爆发操起菜刀将他剁了吃下去。

懒得得再去管他,我开始翻彩妆的盒子,将不需要的晚霜扔回去,我寻找出口红,有几种颜色。

好吧,这个年代的淑女,我本来觉得自己可以扮演一个美国富商的妻子,但是这张脸实在是太稚嫩了,所以我只能考虑自己是一位英国庄园的贵族女士。

一位贵族的,有良好教养,举止端庄高傲的贵族小姐。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三次。然后告诉自己,亲爱的,我们该上台了。

我睁开眼睛,在镜子里那双陌生颜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熟悉的目光。哪怕眼睛的形状改变了,眼神不变,声音改变了,说话的节奏不变,身体改变了,灵魂不变。

然后我开始化妆的步骤,如果我的化妆师在,她可以给我更加专业的指导,可惜现在一切从简都让我自己来。

我双手交叉地互相捏了捏,然后将四处乱散的卷发拢到脑后,头发还是有点湿漉,就算我用毛巾大力擦了很久也无法全干。我只能用手指轻轻地顺着,不断地顺着,接着手指灵巧地将卷发分成几大股,这种发髻对我来说没有难度,除了在发量上遇到一点阻碍。我可从来没有用这么多发量挽过发髻,这让我多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将头发卷成一个大方的形状,然后我用一个蝴蝶发夹固定住它。

我不小心将女主角的东西拿走太多,在下船前我会将这些玩意还回来的。当然我明天可能没有机会再回到上等舱,所以我会将这些东西包成一团扔到上等舱的躺椅上,只要主人挂失,就能找到它们。

不小心又瞄到那个被我困得特别结实的大茧,发现那家伙更狼狈了,他似乎很不死心一定要挣脱开这种捆绑。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抓狂,到现在勉强回归一些理智。眼角又重新下垂着,眼里包括表情都透露出某种邪恶狡诈的味道,就好像变成随时等着逃脱再将得罪他的人都干掉的阴暗生物。

这货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淡定地回想起他拿着枪追杀男女主角的电影片段,再次肯定这不是个好东西的判断。

淡定地将粉底抹匀,我沉下心,专注地思考一个贵族少女需要的面具。当我轻轻地微笑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找到了点感觉。这是我在甲板上看到某个上流社会少女的笑容,青春甜美,却很优雅沉静。这真是一种怪异又截然相反的形容词,却出乎意料地融合为一体。

我将这些粉底细腻地揉到整张脸上,几点几乎看不见的雀斑被安静的大雪覆盖遮掩了。我开始画眼影,接近透明的淡青如同清晨山巅之上的天空。

我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健康点,上等舱的贵族女人可不会一副营养不良的倒霉样。

最后我拿起一种红色的唇膏,用指尖碾碎一些,细致地抹到嘴唇上。发白得营养不良的唇瓣,在浅淡地盛开。

我再次甜美而优雅地抿出一线微笑,镜子里的少女精致光洁起来。

她不在是平民窟雪地里等着饿死的孤儿,也不是那个在海边洗死尸衣服的贫穷者,更不是码头上狂奔的流浪儿。她现在是等待十二点钟声的南瓜淑女,正要去参加自己的舞会。

我站起来,这个身体的身高够得上我跳舞希望的高度。我将腰带往后勒紧,将一些褶皱抚下去,用一些处理衣服的小技巧将多余的布料对折用小夹子藏起来。接着我弯腰穿鞋,鞋子比我的脚大了点,我用手帕塞到鞋子里。再仔细地穿长手套,白色的手套来到上臂,与米白色的裙子互相呼应。

整理好后我站得笔直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裙子优雅地顺着我的双腿流泻而下,绿色的丝带在云雾般的裙摆里若隐若现。我微笑着,几缕天然卷的刘海散落在洁白的额头上,浅绿色的眼睛剔透得像是泰坦尼克号船底下深过三千米的汪洋。挑剔而专注来回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破绽,才弯身拿起椅子里一把遗落在上面的扇子。

接着低头看到卡尔霍克利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似乎还在那个怪诞的噩梦里无法苏醒,表情呆滞,眼睛里透出明显的茫然。他看着我,又有些怀疑自我地眨眨眼。

我犹豫了几秒,考虑要不要将他扔到哪个箱子里锁起来,最好是到明天我下船后才被人找到。可惜门外似乎有人过来的声响,我已经没有时间来处理这家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试着穿着鞋子走两步,裙子随着我的动作而摇曳着。卡尔表情僵硬,眼珠子随着我的步伐而移动,我对他含蓄地笑了笑,轻轻点头,接着打开扇子遮到嘴边,转身走到门边伸手打开门。

迎面刚好走来一个男侍者,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制服,手里端着盘子。我打开门走出去似乎让他疑惑一下,我对他微笑,侍者立刻退让出几步让我先过去,他应该是负责卡尔这间套房的侍者。

我维持着稳定的步伐,走到白色明亮的走廊里,身后的侍者走入我刚出来的房间。我与一对要去参加舞会的伴侣相遇,我友好地对他们微笑,自然而然地走到他们身边。在路过转角的时候,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面对面走来,是洛夫乔伊,他与我擦肩而过。

不到几秒钟,身后隐约传来暴怒的大叫:“给我抓住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

我继续微笑,就仿佛这种贵族式的女士笑容,早已经深入骨髓,成为我的脸部痕迹之一。来到电梯前,三台电梯其中一台刚好空着,我走进去对电梯侍者说:“d层。”

“好的,小姐。”电梯侍者专业而热情地笑着说。

☆、第13章 神奇

我到达d层甲板,铁栅栏的门立刻被电梯外面的服务人员伸手拉开。电梯里面两边是装在木质架子里的镜子,我可以在里面随时注意自己还带点湿气的发髻是否不自然。除了颜色变深点外,没人注意的话,几乎看不出我头发的问题。

走出去时,是繁忙的人流,一些刚从游牧号上来的一等舱客人在乘务员的带领下进入电梯。几个跟我走得近的客人看到我纷纷露出礼貌的微笑,我笑容不变地微微点头。

在对这里不熟悉的情况下,我镇定随着一个穿着鹅黄色晚宴装的夫人走到接待大厅,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走错路,因为这位夫人显然是到招待大厅找刚上船的乘客叙旧。如果我不是来接人,那么单身一个人就显得异常显眼。

当然要不是乘客都已经上船,游牧号跟交通号摆渡船都开走了,而泰坦尼克重新启动有一段时间,我现在这种装扮就可以直接通过招待大厅,走到一等舱舷梯门那里下船。

我看着招待厅通往外面的古典门,捏紧手里的扇子,遗憾地在心里摇头。我转身慢慢走出招待大厅,因为鞋子里塞的手帕让我不太舒服,我几乎是踮着脚尖在走路,就当是锻炼舞蹈动作。

脚下的地毯颜色开始转变,从朴实的单一浅灰色过渡到白色编织黑色的花纹。我不动声色地去观察这里的一切,那些穿着还带有维多利亚风格的束腰长裙的女客,或者穿着燕尾服的男人都逐渐被我忽略了。

头顶的灯光,墙壁的灯光鲜亮得让这里的一切细节都显露出来。我走出招待大厅时,就能看见橡木的大楼梯从上层甲板延伸而下,镀金的锻铁支撑着浅淡色的橡木镶板。到d层扶手的最低处,放置着一个旋转形状的烛台,上面的蜡烛灯开着,发出温黄的光芒。

我避开大楼梯两旁的藤椅,这里是小餐厅,服务生来来去去,招待刚坐下的客人喝一些餐前酒。走到蜡烛灯下方,我踩上楼梯,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去抚摸楼梯上面雕刻的花纹。

就算隔着一层布料我也可以感受到橡木浮雕的圆润细腻,花枝缠绕的艺术品在我手指间溜过去,这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引擎的声响,这座海上宫殿没有带给这个华丽的地方一点颤动。我走上楼梯低头看着扶手时,都要相信我们此时此刻其实在陆地上,在卢浮宫里参加一个华丽的宴会。

“它非常漂亮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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