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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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也该庆幸,自己能装男人,她不是宜人坊的花娘,不会被送药自尽,不用被迫嫁给不爱的人,更不用向另一个人乞求男人的爱。世间的账总是太乱,她不知道到底算是谁欠了谁的,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悲哀,没一个能逃过命运的操控。

荷风是个细腻的人,察言观色本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基础,再加上白崂在其中,所以酬梦并不怪她妄图用“酬梦”的秘密威胁她以得到白崂。可是酬梦依旧觉得憋闷,她不想嫉妒荷风,却已经嫉妒得快要发疯——她是如此完美,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而自己却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像个男人,又是个女人。

白崂想要栩栩,荷风要白崂,那栩栩呢?酬梦呢?她觉得只是一个空瓶子,她需要世间的爱来把自己填满,可只有爱又无法满足她的空虚,她把心交给了谁,身体给了谁?牵挂给了谁,陪伴给了谁?

这些问题连她自己都答不出来。

酬梦快到家时,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牵着马走到巷子口,却见易宵正提着灯站在一边,“易宵。”她唤道,“怎么在这站着?”

他低头看着灯笼里的烛火,嘴角的笑一闪而过,“晚上吃了太多,走走路消食。”

酬梦却觉得很宽慰,“没想到你也有失控的时候,吃了什么好吃的?”

易宵想到那锅鸭子汤,他只吃了一碗,出门时,九皋和闻远似乎还在厨房用剩下的汤煮面,“嗯……也没什么,比不上羡鱼姐姐的手艺。”

酬梦笑道:“怎么也没带人?你还想去哪里走?我陪你去好了。”

易宵却推让道:“不用,我就沿着这条巷子走走,你先回去罢。”

酬梦调转马头,把易宵推了上去,“走罢,我带你去看天津桥,暮春时节,更该珍惜分秒才是,巷子里有什么趣儿?”

马走得很慢,酬梦戳了戳他后颈上突出的脊椎,易宵实在是单薄,她建议道:“你能多走走,其实很好,更好是买一匹马,对你的身体总没有坏处。”

“在城里骑马总是不过瘾,我们这些人倒糟蹋了这些宝马,若是能来去自由就好了……我倒没那么向往山野,只是想自由些,易宵也是吧?大老远来到这里,难得回去一趟见了姐姐,又要回来,洛阳明明不是你的家,却要说回……”

酬梦不知不觉讲了许多话,易宵只是应声附和着,她反应过来后适时地闭上了嘴,却又在心中自嘲自己蓬勃的倾诉欲,竟然对着易宵也没有一丝收敛。

易宵一边摸着马鬃,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跟上官靖如何了?”

酬梦倒愣了愣,“我跟他?没打成架,却真是’不打不相识’了,我挺羡慕他的,放肆无羁,不像你我,易宵,我想如果你跟他一样强健,怕是比他迷人数百倍,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她的心里藏了许多话,压得她很累,她想靠在他的肩上,可是易宵的肩膀显然比白崂的还要难靠许多,酬梦想到那晚他醉后说自己比他擅长做个男人,不禁笑了出声。

易宵轻轻道:“现在这样,并不寂寞。”

酬梦道:“那多亏有我,看来栩栩并非百无一用啊——”

易宵低笑,肩膀微微地抖着,酬梦道:“要笑就大声笑嘛,像我这样——”

她仰天大笑,只有酬梦知道这笑有多难得,每一声都是对命运的嘲弄与反抗。可易宵却仍笑得十分安静,酬梦抓他的痒,易宵这才被逗得笑个不停,酬梦还是第一次真正听到易宵的笑声,原来是如此爽朗。

大笑跟恸哭一样痛快,可是悲伤的时候还是会流泪,眼泪和欢笑都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不可缺少的情感流露,他们压抑了太久,对当下的宣泄,尤其觉得留恋和不足。

他们只是遥遥望了一眼天津桥上的半轮春月,那些装饰华丽的马车陆续从桥上下来,酬梦道:“好了,我们回去罢,小鱼姐姐怕是要生气了。”

易宵眷恋地回望了一眼天边的月,却只记住了身后酬梦的半只笑眼。

这晚,酬梦难得失眠了,可是直到天亮,白崂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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