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娇俏 第38节(1 / 2)
“陛下……”连翘翘紧搂住小女儿, 嗫嚅着,“兕子还小,恐污了陛下的衣裳。”
她在南梁长大, 没少听说小皇帝的荒唐事。传闻小皇帝每日饮处子择的茶都是轻的, 更以鞭笞宫人取乐,把惨叫声拟作仙乐就酒, 又好吃人肉,比北绍的三皇子还要荒淫暴虐。
雁云岫见她踉跄着退了半步,脸登时就黑了:“朕的话不说第二遍, 怎么,夫人想抗旨不成?”
怪道是雁家人呢,跟他那位一拐三千里的堂叔那股唯我独尊的劲有几分相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翘翘扫一眼紧闭的房门, 膝行到摇椅旁, 双臂抖若筛糠,高举起兕子把她交给雁云岫。
见连翘翘跪下去就不挪动了, 雁云岫嗤笑一声,连翘翘心中害怕什么, 他岂会不知?他一手抱起兕子, 听得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耳根就随之一软。
“她为何这样软?”雁云岫胳膊僵硬,生怕用力把这豆腐果子一样的小孩弄碎了,不用力那包裹就抹了油似的往下出溜。
连翘翘赔笑几声, 飘带在指根绕了一圈又一圈,看小皇帝像玩猫儿狗儿一样戳兕子圆鼓鼓的脸蛋, 她整个人仿佛浸在井水里, 几乎喘不上气。
“她跟太傅也不像啊。”雁云岫皱眉。
连翘翘嘴角一僵:“陛下误会了, 兕子并非太傅大人的血脉。”
听到这儿,雁云岫拍着藤椅扶手,失笑出声:“夫人胆子挺大的,竟敢给太傅戴绿帽子。”
连翘翘一时失语。小皇帝别的不提,就说这脑子,怕不是个傻的?
她没辩解,雁云岫居然信以为真,看兕子的眼神亮晶晶的。幸而他的兴趣来去如风,拿盘龙玉佩逗弄兕子须臾,就打个呵欠说要走。
“民女恭送陛下。”连翘翘接过兕子,高悬许久的心悠悠坠地,怜惜地摸了摸兕子的胎发。
雁云岫目光落在连氏母女身上,不禁生出几分艳羡。他微微一顿:“夫人住的地方不好,但太傅不点头,朕也没法放你出去。这样吧,朕差人给你送些衣物、银丝碳来。兕子姑娘才丁点大,冬天要来了,别给冻死了。”
“……”连翘翘一口气哽在喉咙眼,抱着兕子垂首谢恩。
小皇帝哼着曲走了,能给裴鹤添堵,就是做了件大事。再说,他给人送吃食,也没碍着裴太傅。看看秦国公府这鬼地方,连茶粉都没,他不过是发发善心,怜香惜玉而已。
听到院门当啷落锁的动静,南姨这才推开门,躬身闪出来。见连翘翘和兕子平安无事,长出一口气:“老天爷,那当真是陛下?”
连翘翘罥烟眉一拧,犹疑道:“陛下和传闻中确有几分不同。”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去想雁云岫了。当晚宫里就来了人,赐下一车的皮子、软裘和银丝碳,另有一车新鲜蔬果、两瓮茶粉。送东西的太监恭敬得很,亲自提了一篮蜜饯,说是皇帝特意赐给兕子姑娘的。
连翘翘朱唇翕张,犹豫半天,到底没告诉太监兕子的牙都没长全,哪里咬得动那些个?
远在桃山县的裴鹤,数日后才听闻此事。
他搁下用蝇头小楷写满北绍军演消息的奏折,轻按眉心,漫不经心道:“陛下是个有善心的。我竟忙忘了,去,多拿些家具、字画给连夫人添置上。她有甚短了缺的,从太傅府公中拿银子,你们照办就是。”
只不过,事后裴鹤回京,当日随雁云岫行猎的几位纨绔都吃了挂落,不是被撸了官帽,就是被送回家中闭门思过,叫雁云岫又发好大一通火。
小皇帝和裴太傅的官司暂且按下不表,连翘翘在国公府软禁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
她寻思着,裴鹤拿捏住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无非是想日后用作人质威胁雁凌霄。奈何裴大人聪明一世,竟在此节上想差了。雁凌霄怎么会在意她?哪怕知道她还活着,雁凌霄也只会恼怒于她的欺骗,坠了新帝的威严。
“夫人您瞧,陛下昨个儿送来的团花缎,正好给犀哥儿和兕姐儿一人做一身小肚兜,红彤彤的,年节穿也喜庆。”南姨咧开嘴,拎起一卷绸缎,在兕子身上比划。
“娘,抱。”兕子伸手要抱,前些天,她和哥哥都学会了叫人。小孩儿眼睛实,无论是她和南姨,还是偶尔来闲逛一圈的小皇帝,一律混叫娘,把雁云岫气得嗷嗷叫。
连翘翘刚把她抱起来,躺在一旁的犀哥儿又哇啦哭出声。正院里才四个人,有这两个小的,竟无一日不热闹。
“就你精怪。”连翘翘戳一戳犀哥儿的脸肉,再一瞧兕子愈发生得像雁凌霄的眉眼,心头闷闷的发疼。
许是感觉到她心绪不宁,兕子团在连翘翘怀里,脸颊紧贴着颈窝,口中唔哩唔哩,絮絮叨叨的。
“这是饿了。”连翘翘忍俊不禁,和南姨一道给俩人喂过菜肉粥和奶糕糊糊,好容易把人哄睡,又出了一身汗。
“南姨,你看着孩子,我去换一身干净衣裳。”连翘翘缓口气。
自从雁云岫送过东西,宫里和太傅府都时不时有赏赐。他们只能在正院活动,东西一多,渐渐的就有些迈不开脚。
连翘翘转身步入耳房,挪开几只箱笼,正嘀咕着新做的袄子收到哪儿了,无意间瞥见国公府几件旧物下边藏了一只半人高的红木箱。以她在玉英殿的见识,这样深的箱子多半装了厚实的皮草,收拾出来不单能给兕子他们缝一对小帽子,还能给南姨的袄子加一圈毛领。
她勉力搬下箱子上压的花瓶、香炉,打开黄铜锁头,先是闻见一鼻子的灰,咳嗽好半天,又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
耳房终日不见光,灰蒙蒙的瞧不分明。连翘翘掩住鼻子,定睛一看,箱子里头赫然蹲着一个人。她浑身一凛,头皮冒起鸡皮疙瘩,呆了半晌,才惊叫出声。
南姨循着声赶来,见连翘翘忍住泪,蜷成一团缩在门边,手指头往红木箱子里一点,磕磕绊绊道:“南姨,里,里头有个死人!”
连翘翘屏住呼吸,南姨咽口水的声音比她心跳的响动还大。只见南姨一步上前挡住她,大起胆子勾着脖子往下看,呃的一声倒抽凉气,颤着声音安慰她:“夫人别怕,尸体都干了,风一吹就碎,碍不着什么。”
连翘翘:“……”
南姨卷起袖子,拿一件旧斗篷反穿在身前:“夫人回去吧,我把他拖出来,趁夜挖个坑,把人给埋了。总在咱们屋头待着,哪里睡得着觉。”
您这么说,不是更吓人了么?连翘翘暗自腹诽,可是看南姨一把年纪还要躬着腰的样子,她于心不忍,也套上一件旧斗篷,和南姨一块咬牙把尸体搬了出去,暂时用雨披盖上藏在树下。
“也不知道是秦国公府的哪位主子,可怜啊,一个人死在这儿。”南姨蹲坐在廊下,气喘吁吁。
连翘翘小脸煞白,不敢回忆隔着斗篷握住干尸的触感,她舀起几瓢凉水,搓着皂角净手,嘴唇哆嗦着:“那红木箱子不能留了,过会儿搬出来,砸成柴火赶紧烧了吧。”
南姨一抹脸,缓口气说:“夫人且在廊下坐会儿,我去搬,拖也给拖出来。”可她进耳房没多久,又唤连翘翘:“夫人快来,这箱子竟是个假的,怪不得挪不动。啊,底下还有东西!”
连翘翘实在不想踏入耳房一步,瞟一眼正房,心想犀哥儿怎么还在睡,成天见的哭,该哭的时候又不哭了。南姨话音急切,连翘翘跺一跺脚,百般不情愿地扭身进去。
“夫人,您仔细看……”南姨嘘着声音道,都怕叫人给听去了,“箱子底下好像有一道暗门呀。”
连翘翘心脏咚的一声跳,膝盖发软,爬着往前挪。却听南姨叹气:“可惜了,上头挂了个锁头。等明日,咱俩四处去找找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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