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娇俏 第32节(1 / 2)
今日却不同,连翘花期短,春日里漫山遍野的长,素来不是牡丹、玉兰、荷花一类受京城贵妇人们喜欢的花卉,金玉工匠们也不稀罕做。雁凌霄送的这支,显然是特意寻人定做的。
“殿下,帮妾身簪上吧。”连翘翘眼睫颤动,两靥生出绯色。
雁凌霄嗯了声,取过金钗,指尖捻住薄如蝉翼的连翘花瓣,手腕稳当,簪在她如墨的发髻之上。
末了,附在连翘翘耳畔,以恶劣的语气调笑:“这支发钗内有乾坤,花蕊的卡扣旋开,藏了指甲盖大小的□□。钗头打开,是一根纯银长针,可以试毒。我特特儿请人做的,送给良娣防身用。”
连翘翘身子一僵,抱住雁凌霄胳膊,埋首在他肩窝,哭丧道:“殿下您可别吓我。”
“嗤。”雁凌霄闷笑,继而哈哈大笑,连胸腔都在震动,叫连翘翘臊红了脸。
她恼羞成怒,挣扎着想推开雁凌霄:“好哇,殿下又骗我!”
挣动间,钗环尽落,发丝如瀑。雁凌霄紧着吃茶点的一时半刻,好好吃了顿点心。
三皇子在春猎后被禁足的消息,如一颗石子砸向暗流涌动的深潭,并未在京城引起多大响动。
盖因三皇子本就是个荒唐人,打小就没少吃皇上挂落,百官们早已习以为常。再者,皇帝还在朝上给三皇子指了门好亲事,着枢密使大人家的六姑娘傅绮文为三皇子妃。
此时的傅家后宅,寂若死灰。
傅绮文哭倒在傅夫人怀里,泪雨滂沱,远山眉如水雾所凝,风一吹就能落下几滴泪。
“娘亲救我!”傅绮文失了平日里的端雅矜贵,一张俏脸哭得通红,就差把心肝肺从嗓子眼里呕出来,“女儿不想嫁给那——”
傅夫人捂住她的嘴,唉声叹气:“我的儿欸,听娘的话,不该说的可不能说。这是陛下指的婚,太后那里也是点过头的,你父亲已然应下,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能更改。”
见傅绮文抽泣不止,傅夫人又道:“三皇子有什么不好?他母妃姜贵妃出身高门,是个有福的,人也好相与。三殿下是恣意了些,但哪家膏粱子、轻薄儿没犯过错?等成亲后,三殿下想来会沉稳许多,到时你们二人举案齐眉,你又是最最尊贵的皇子妃,哪里不好呢?好孩子,你就认命罢,啊?”
傅绮文冷了脸,牡丹般华艳浓丽的脸几乎寒成一块冰:“娘亲是知道我的,女儿的志向不止于此。区区皇子妃、亲王妃,我从未放在眼中。女儿要嫁,就嫁世间最好的男儿。要入皇家,就要坐上那凤位。”
啪!傅夫人甩了傅绮文一巴掌,紧跟着心疼地捂住她嘴角:“这话你跟娘亲说说就罢了,进了三皇子府上,切切不可这般任性。”
“阿嚏!”雁凌霄打了个喷嚏。
“妾身才说起倒春寒呢,这就是了。”连翘翘掩嘴一笑,为他盖上薄毯。二人亲亲热热挤在榻上,雁凌霄看皇城司递上来的折子,她倚在一旁绣那只粉底银线的荷包。
雁凌霄挑眉,像是要找回场子:“一只荷包绣了半个多月,良娣的手上工夫略有退步啊。”
连翘翘眼观鼻,鼻观指尖银针,不凉不热地说:“妾身手上工夫如何,殿下比谁都清楚。”
折子上方方正正的楷体小字缩成一团,雁凌霄瞥一眼脸颊冒烟的连翘翘,幽幽道;“嘴上工夫倒是见长。”
此言一出,连翘翘手上一顿,把荷包摔回针线篓,再做不下去了。雁凌霄抱着人哄了好久,连翘翘方才转怒为喜,歪在雁凌霄臂弯里,问起三皇子的婚事。
“陛下怎么想的?春天订婚,中秋过后就要成婚,傅小姐嫁妆都备不齐吧。”
雁凌霄哼了声:“三皇子娶妃,宫中自会出银子。父皇打的好算盘,让三皇子娶枢密使家的女儿。”
连翘翘心里一紧,侧脸贴着他颈窝:“傅小姐身份贵重,可堪良配。”
枢密使手握军权,自前朝起就由皇帝的心腹担任。皇帝不早不晚,恰在要抬举雁凌霄,打压三皇子之际,给了三皇子一枚甜头,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雁凌霄冷笑:“不说别的,单论身份三皇子称得上是良配。陛下父爱如山,实乃用心良苦。”
他被皇帝认回宫里,许下东宫之位,好让他同意去收拾大绍的烂摊子。临了,皇帝又不甘心放权,担心他及冠后才认祖归宗,到底是隔了一层。东宫年轻气盛,皇帝老病交困,自然是不甘心,也不放心的。
连翘翘不懂这些,只敏感地意识到雁凌霄心绪不宁,肩头压了沉沉的担子。自入宫后,外人瞧他花团锦簇、气焰熏天,其实呢,仍是举目无亲,四处受人掣肘。
“殿下乃龙血凤髓,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连翘翘凑在雁凌霄耳旁,不住说着吉祥话,花瓣般柔软的亲吻,一个接一个落在他颈间。
三皇子犹禁足在玉清殿,指婚的喜色尚未消退,紧接着就听到皇上册封雁凌霄为太子,着玉英殿为太子东宫一事。
玉清殿,花瓶、玉盏皆被砸得粉碎,三皇子袒胸露腹,握住几案一角,大喘粗气。另一边,姜贵妃素衣荆钗,不着铅华,银盘似的脸划过两滴泪。
慈宁殿,太后鬓发皆白,眉心印下一道深痕,如菩萨不怒自威。她拨动佛珠,口中喃喃:“南无观世音菩萨,庇佑我大绍河清海晏,生生不息。”
至于连翘翘,无论是四皇子良娣,抑或是太子良娣,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总归都是先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贵重。
“恭喜良娣,贺喜良娣。”红药一叠声道喜,面生红云。整个玉英殿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就连宫里养的哈巴狗、狮子猫,出门都是横着走的。
一旁的绿芍见连翘翘不骄不躁,安稳如常,丹凤眼敛去一丝惊叹。她为连翘翘披上褙子,又系上青玉做的蹀躞带,勾勒出纤细柔美的腰身。
“成为太子良娣自是一喜,但良娣更渴盼的,想必是今日与娘家人重聚吧。”绿芍温声说。
连翘翘怔愣,旋即想起今早雁凌霄出玉英殿前说的话,允她趁文武百官入宫庆贺立储这天,请连大人的夫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娘亲进宫觐见。
“夫人几时到?”连翘翘柔声问,听到红药说午膳前就到,不由心慌意乱。
她并非太常博士连如阙的女儿,跟博士的发妻更是从未见过。玉英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万一露馅,岂不是要给雁凌霄添乱?
不待连翘翘细想,一炷香后,小朱子就进殿通报:“良娣,连夫人已在殿外候着了。”
乍一听连夫人三个字,连翘翘的罥烟眉一挑,随即起身,姗姗款步到外殿:“红药姐姐,去请夫人进来。”
连博士的妻子连张氏小户出身,父亲是个京郊县城里的秀才。幸而她家与京中清贵的连氏有亲,及笄后就与连氏族中子弟连如阙定亲。
虽说京城里官吏遍地走,樊楼的招牌砸下去,能砸死一个六品官。但她还是很满意做一位八品博士的夫人,日子清苦,却也知足常乐。谁曾想,上元节过后,连大人就哭笑不得回了家,又悲又喜,说他们夫妻多了个女儿,攀上了一桩不敢高攀的亲事。
连张氏惶惶然,哪怕走进玉英殿,踩在柔软如云的绒毯上,脚都要陷进去,仍没能回过魂。不是说多了个姑娘么,怎的又变成了太子爷的良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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