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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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虎啊……

余慈最终还是将这一句话闷下,也再一次被华夫人堵得发不出声。

只听华夫人轻悠悠说下去:“其实商贾之流,无利不谈,谈必有利,不外眼光的近与远罢了。若能有海商会这样的财富根基,历代又有一两位眼光长远之人杰,养一些守家护业的强者,千秋万代,并不足怪。

“岂不见海商会、随心阁、三希堂之流,纵然互有消长,但自起势之后,不管多少次四九重劫,都稳稳接下,依旧兴旺发达,这一点比某些宗门,都要强出甚多。能有这般成就,其能谨守商人本分,功莫大焉。”

余慈苦笑,他所代表的“上清宗”,就是“某些宗门”的一个。

“敖洋之辈,正是商人本色。不说他眼光长远与否,只‘敏锐’这一项,就足以称道。”

“敏锐?”

“是啊,看起来,他早就看出,我与尔辈非是一路。”

华夫人笑盈盈目注余慈,朱唇启合,说出的尽是坦然而沉若雷音之语:“以往,我寄身于会中,顺着他们,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世事变异,我想做些自己的事情,自然会有冲突。”

余慈真的不习惯这节奏,但他又觉得,这反而是最适合达成自己目的之方式,只能是一边调整,一边试探着回应:“以夫人之智,就没有两全之策?”

“天君承继上清道统,得真人之位,未来更是一宗之长。自辟虚空神通横绝当世,符箓之能少人能及。今日我与天君讲,以上且尽弃之,听我之言,转世重修,再随我另辟一方天地,可愿为否?”

“……不愿为也。”

“海商会中人,亦如是。只可惜,变局之下,十有八九,由不得他们。”

余慈已不自觉坐直身子,盯着华夫人,久久不移。

世上有一些人,纵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仅凭其眼光、见识,便足以形成恢宏气魄,所谓指点江山,气吞万里,便是此类。

如今的华夫人,大约如是。

第053章 毒刺连环 天外剑来

余慈对华夫人的判断,不是凭感觉。

只从华夫人言说之际,自家形神交界地,念头生发起落的实际观察:每当对方开口,他的念头生发幅度,就是急剧攀升。

这些言语并没有附带任何刺激性的法力,只偶有几句惊人语,可每每都是以其本身的含义,“诱发”了他的联想,再一层层透析进去,触及他更深层的情绪。

余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联想”就是水渠,就是通道。

如果他真是懵然无知之辈也就罢了,可问题在于,他今天就是揣着某个想法过来,华夫人虽不具备什么情绪神通,可她出口的字句,便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别的地方不管,尽是搔到余慈的敏感点上。

其实,华夫人是把余慈压抑在心底的那份判断和相应的情绪导引出来,用他本人的力量形成压迫感,再作用到自己身上。

不知不觉间,余慈被她带起了情绪,也数次无言以对。

当嘴上笨拙的时候,心念的洪流也在无形中撞上了河道堤坝,轻微偏折了方向,几次三番之下,便如南国交错纵横的水网,汇流成几条颇具规模的江河。潜隐的情绪,也就变成了明晰的意念。

而这些意念,恐怕绝大多数都是华夫人希望他去捕捉和理解的。

余慈陷入了沉默,华夫人却似全无所觉,依旧是那轻悠婉转的嗓音,依旧在述说那些让余慈心头疑云重重,却又忍不住要听下去的奇特言论。

“敖洋欲将我收入私房,或许还想借我之身,诞下一二血脉,以此为牵系,使我全心全意为海商会、为敖家打算,尽可能长久地将海鸥墟之后的高峰延续下去。此为归化之法,就算不那么光明磊落,却也不偏不失,是商家之术。

“若大劫不兴,此界还有三千余年的平静日子好过,或许,我真的会答应他。然而,或三五年,或七八年,便是天地自生以来,从未有之的大变局。敖洋之流,商贾之才,或可置身事外,但变动之后,还想回归到原来的生态,则不啻于白日做梦……所以,妾身拒绝。”

面对余慈利刃般的眼神,华夫人笑盈盈,不见丝毫异样,可与她所言相衬,这也就是最为特殊之处。

余慈仍不说话,只将充斥着压迫力的眼神垂下,似乎在思考。

华夫人则在片刻间断之后,轻声问起:“此次碧霄清谈之后,至多紫极黄庭会后,就是变化兴起之时,不知天君重振上清之策,是以新法,还是旧规呢?”

余慈头也不抬,就那么问道:“新规如何,旧规又怎样?”

“其实不论新旧,天君都不用太关心。”

“哦?”

“不管新旧规矩,便如捕鱼之网,大鱼小鱼,所遇各有不同……妾身以为,以目前局势发展,天君不太有机会碰到。”

余慈足足琢磨了两息时间,反复确认,最终得出结论:这是讽刺没错。

而且,是毫不留情的那种。

华夫人是说,在他治下的上清宗,连参与天下大势的资格都没有!

也在此时,余慈才抬眼直视过去,又了盯了半晌,忽尔一笑:“夫人谋不得用,欲谋身乎?”

他话音初发,便如利剑出鞘,铮然作鸣;又如寒刃加颈,冷意贯喉。

华夫人的说法做法,看似突兀,其实正是那些纵横捭阖的策辩之士所擅长的。

看似无所避忌,实则皆有所图。

不过,余慈还不至于上套。回以华夫人的言辞,意思是:海商会忌惮你、不用你,你是不是心存不满,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标榜身价,转投新主?如今你说说可以,我姑且听之,你却不要做过了头。

余慈此言,不但是警告,也是一种针锋相对的自负。

华夫人当然能明白余慈的意思,然而她还是面不改色,只笑道:“破败之躯,何以为谋?妾身虽甚重姿容,颇以之自许,却也自知,凭依此身,不外乎榻上玩物,调笑取乐之用尔,且大限将至,便如池中红莲,把玩一时,凋零可期,不值一哂。所谋者……”

话至此处,湖面上凉风兴起,荷花摆荡,暗香拂动,体感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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