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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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当即就哈哈一笑:“骆道友一片尊师之心,我知之矣。至于什么驱策,就言重了。不知平治元君何在?”

“师尊到此寻访旧友,眼下却是分开了。”

“唔,有机会还真要拜访。”

骆玉娘忽一摇头:“何必再觅他日,我今日便引天君过去如何?”

“嗯?”余慈有些惊讶,“这个……怕是打扰了元君兴致。”

“怎会如此?恩师想必也乐于见到天君。”

骆玉娘眼眸闪亮,当真是盛情相邀,语意诚挚。

余慈脑子转了一圈儿,略有所悟。

说起,她们师徒也是与罗刹鬼王仇深似海,如今自己与东海针锋相对,背后还有一位莫测高深的“上清后圣”,这等天然盟友,骆玉娘怎会错过?

当然,立场是一层,实力是一层。

若他还是当年被迫订了城下之盟的小小修士,就算骆玉娘热情相待,也不会现在这种礼仪姿态。

余慈有些心动了。

像是薛平治,还有与她交善的谷梁老祖,虽未立宗门,却是北地有数的强者,即使自己与这二人因当年之事,有些龃龉,最后怎么也算是和平解决。尤其是玄黄杀剑,谷梁老祖师徒明知虚实,依然守诺不取,直到数月前,另生事端,才暴露出来,这份固守信诺的坚持,余慈也要另眼相看。

若能就势化解心结,便不是助力,也不至于成为阻碍。

况且,观骆玉娘的态度,这类合作,应该大有可为才对。

余慈也不矫情,若能得此盟友,可比一场没头没尾的酒宴强出太多了。他抬头看了看月色,笑道:“踏月寻友,也是一件雅事,如此,便请骆道友引路罢。”

“那,请恕玉娘冒昧。”

骆玉娘忽尔嫣然一笑,行了个抱拳礼,转眼踏到余慈船上。

余慈也还罢了,董剡则是一惊,紧接着,他脚下生风,足不沾水,轻飘飘给送下了船,移到一旁呆头鹅似的曾悦身边。

骆玉娘就立在船头,不见如何动作,一盏宫灯已经握在手中,灯火自燃。

骆玉娘手中宫灯,形制上比曾悦的灯笼强了好几个档次,光色虽不如月色明媚,可光晕摇动间,映照数丈水域,待轻舟划湖,飘然而动,则是莫名动中生静,进入静谧安详的世界中去。

显然,这是一件法器。

观此情形,周围再起骚动。

和在北地名声不响的董剡、曾悦相比,位列长生,且性情独特,不入俗流的骆玉娘,名头自然要大得多。

相应的消息传递,也就要快得多。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骆玉娘引棹小舟,刚刚回头,余慈还在与董、曾二人表达歉意,忽有浑厚嗓音,声如大潮,轰然而来:“仙引灯?是哪位道友……骆玉娘,你敢截我贵客!”

湖上便好事者彩声大做,这是北海鲸王到了!

此时,余慈也终于从周围的喧嚷议论中,大概明白了何谓“仙引灯”。

这确实是北地待客俗礼之一。乃是在没有收到主人邀请的前提下,由相关人物接引入场的规矩,当然,接引者或被接引者,多少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能赢得主人的关注,否则只会是自取其辱。

不过漫长时间下来,总会有那么几回,或主人有眼无珠,或客人不自量力,酿成尴尬甚至于惨剧。故而又约定俗成地加了个规矩,即受邀客人里面,可以有第二人、第三人,甚至更多的人出来,“按序接引”,吸引主人注意,甚至极端的,可以“另起炉灶”,不至于有“遗珠”之憾。

当然,某种意义上,这绝不是化解尴尬之用,而是激化矛盾,唯恐天下不乱。

要是董、曾之流,也许北海鲸王还要迟疑一番,可骆玉娘半路杀出,便是傻子也知道,来人的身份,定然不同。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骆玉娘脚下发力,小舟几乎不沾水面,飞掠而走,只在船尾留下一条长痕。

湖上响起骆玉娘爽朗笑声:“这位贵客,今日便由我们百花谷接走了,鲸王可待来日!”

北海鲸王这回根本不搭理她,只对余慈喊话:“道友何去太速?且饮我寒玉原浆,兴尽再归不迟!”

此时,余慈不得不开口了,面对这样两位不拘小节的人物,他也聊发狂性,长笑道:“缘起而至,闻声而归,但求佳酿,醉待来日!”

北海鲸王狂笑声起,一时芦苇倒伏,千船摇动,便见夜空之中,银丝如雨,飞落而下,酒香四溢。还有一巨觥,青铜材质,形如海鲸,后发先至,停在余慈身前,滴溜溜打转,将半空美酒,尽收其中。

余慈一笑握觥,将其中足有斤许的寒玉原浆,一饮而尽,待凛冽冰寒入腹,骤生火热之际,将巨觥掷于湖中,逆波而回。

酒劲上冲,原浆独有的醇厚之感,裹着本质的冰寒,直透脑宫,一边是醺醺欲醉,一边却是清冷寒透,仿佛身至那七百里的洗玉湖深层,既可隔绝尘虑,安享静谧;又可兴风作浪,摇撼湖海。

“妙啊……余慈谢鲸王美酒!”

宏声赞叹,语出衷肠,但更惊人的还是他真身名号,一时芦苇荡中突地静了静,继而鼓噪声起:“神通无上,渊虚天君!”

刹那间,不知有多少轻舟飞动,从芦苇深处划出,还有人干脆不遵守规矩,飞起半空,只为一睹将去之人的风采。

那北海鲸王也是一时做声不得,片刻之后,却听得雷音鼓响,仿佛是宣泄心情,接下来,才是震天吼声:“骆玉娘,我定不与你甘休!”

此时此刻,一叶轻舟早已飞流十里之外。

骆玉娘仍居船头,引灯驭舟,又回眸道:“鲸王意气自负,又喜攀比,我今日横插一手,他不能结识天君,他日必然更加亲近……此人性情倒也不错。”

她本是意图指点,话到嘴边,却又按下,改以它语,可见心中的谨慎。

余慈一笑,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他现在对骆玉娘手上的宫灯更感兴趣,其法器似乎有通感之妙,由柔光而至于希声,由希声至于无形,由无形而契入道境。

虽是微微不起眼,却也有益无害,还有些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上,助益思虑,明心通窍的好处。

余慈干脆微瞑双眸,顺着宫灯妙境,进入冥思状态,初时耳畔还有轻舟划波之音,后来已茫茫一片,浑然忘我。

不知过了多久,月过中天,已是午夜之后,小舟偏转近岸,进入一条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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