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节(2 / 2)
“了解。”
既然如此,白衣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道声“告辞”,以浊世佳公子的姿态,不紧不慢踱步而出,在船头一闪,便消失不见。
色蕴感觉到白衣瞬间脱出了自己的感应范围,身上一激,从贵妃榻上猛坐起来,游目四顾,可不管是舱室还是船上其他部位,都没有任何反应。
“……魔君?”
在她感应范围,没有任何针对性的目标。回答她的,也是湖面上惊天动地的大风声、撞击声、惨叫声,没有任何“魔君”存身的迹象。
可是,色蕴动都不敢动,外面激烈的氛围,在她听来,当真如血海中挣扎咆哮的万千魔头,将她重重包围,严密封锁,无数只眼睛死盯着她,露出獠牙,随后就是无止境的撕扯、吞噬。
身在船上,至少还有一点儿虚弱的安全感。如果逃出去,她可能转瞬就要疯掉。
色蕴垂下头,身子蜷成一团,像是个被抛弃的布偶,软倒在贵妃榻上。
在飞掠离船之初,白衣就以独门手法,换去了那显眼的外衫,趁着湖面上的混乱局面,撞入因船只被毁,而叫嚣怒骂的人群中。一路上连着换了几个身份,而每换一个身份,都有几个结识之人,也因此在湖面几条船上停留片刻。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抛出情报之时。
不同的情报,通过不同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递,给了她丰厚的收益。至于给色蕴的承诺……且不说对方最终没有应允,就是应允了,难道她还会当真不成?
指望什么,也不要指望牙人的品性嘛!
第006章 隔岸红尘 天外云霄
在渐转严密的湖上封锁中,想从内圈往外走,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白衣的数次身份转换,其实就是在各路势力中,给自己开一条路出来。
最终,她化为一道黑影,钻入微寒的湖水,潜行了片刻,在混乱的湖面最外围,一处彩灯高悬的画舫阴影下停身,夜色和浓雾在彩灯的照耀下,形成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也成为最好的掩护。
稍待片刻,白衣却是在水中褪去衣衫,处理干净,才无声无息地潜了上去。
这艘画舫要比刚才与色蕴所在的那处宽敞许多,也精致许多。其长有七丈,宽约两丈,仿楼船结构而建,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开放式的亭台廊柱,游乐之所,下层则是船上众人所居。
白衣赤着身子,便如从水中浮起的水鬼,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潜入到下层一间独立舱室中。
舱室以碧纱橱分隔内外,又布置屏风、琴台、香炉等物,甚是雅致,里间拔步床上,早放置好一套衣物,她却只拿起一件纱衣,随意裹着娇躯,回身在一侧琴台上一抚,清音袅袅,远远传递出去。
不一刻,外间就有人声传来:“娘子,香汤备好了。”
白衣随口应了声,将床上完全是做样子的书卷扔到一边,又伸了个懒腰,今夜的任务,已然是结束了。
不提这回收入怎样,理所当然的,白衣放出的所有情报,都是半真半假,不乏有误导人的东西。真正无损的消息,只有将几个特殊渠道的情报综合在一起,用特殊的方式解析,才能得到。
至于得到的人是谁,她知道一些,不知道的更多,永远处在一个半明不白的状态下,这才是牙人兼情报贩子应有的状态,一方面玩弄别人,一方面也让别人玩弄自己,在成就和危机之间,来回摆荡。
自从十年前,出于临时需要,做上这一行,她就特别喜欢,一发而不可收拾。如今她常驻环带湖,明面有一个“冷烟娘子”的身份,厮混在倡伎优伶之中,游戏人间,煞是快活。
便如此刻,诸事完毕后,舒舒服服泡在香汤中,放松身心,正是她最大的爱好之一。为此,还专门请制器师打造了一件云阳木拼合而成的汤池浴桶,可以保持水温,也可以随心意调节,且有滋养皮肤的效果。
在氤氲的水烟暖雾之中,湖面的喧嚣似乎都已经远去,白衣几欲就此酣然入梦,可才闭上眼睛,她手腕处,却是骤然一沉。
白衣身体没有动弹,呼吸心跳都维持原有的状态,只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出的寒芒,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闲适和慵懒。
在她腕上,垂下一条编织精致的手链,略显宽大,形制宜男宜女,平日里都箍在上臂处,自从她戴上那日起,就再没有脱下来过。
此物其实是她担任此间主事人之前,由合伙人以其一绺长发,结合多种丝料,再以独门咒法加持的护身咒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旦有杀意针对于她,不管强弱与否、显隐与否,咒器都会做出反应,自动从上臂滑落,并标明对方的大概位置。
有了这件咒器,白衣已经躲过了两次杀劫。可在自己长年的落脚地碰到这类情况,还是头一次。
手链色彩斑斓,只有白衣这样熟悉法门的才能看出,原本作为编织主脉的青丝之上,正流动血光。以手腕为本人参照,血光在手链上的流向,就是敌人所在。
“左下部……那是侍女居处。”
白衣立时知晓,对手可能是以船上某个侍女的身份为掩护,改头换面,根据咒器的反应,对方正在接近之中,不紧不慢,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全船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察觉。
真正让她心头发寒的是,对方不断接近,杀意也已经将她锁定,随时可能发动,可撇去咒器之外,她本人竟然没有任何感应。
她几乎就要洒出神意,看看对方的真面目,但又强行忍住。
船上范围狭小,主动感应,肯定瞒不过人,只能是告诉对方,她已经有了防备,谁知道那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不如这样待敌上门,再行雷霆一击……
舱外忽地响起敲门声。
白衣险些给惊得破水而出,几乎就要出手,然后才发现,是另有其事。船上的管事嬷嬷在外面说话:“娘子,外间有客人登船请见。”
白衣本是暗中咬牙,恼怒嬷嬷打断了她的蓄势,可再转念一想,却是心头一亮,找到了别的出路。
她调匀气息,让自家进入伶伎应有的心态,以手撩水,发出哗哗的声音,这才懒散应道:“三更半夜,登船的都是恶人,哪来的客人?”
这就是典型的伎家语,对外人,是欲迎还拒,挑弄人心之言,最能激起异性的征服心态;对自己人,就是一种暗示了。
外面的管事嬷嬷负责船上的一切事务,虽说对她真正的作为一无所知,但多年来,默契肯定是有,当下就明白,这桩生意是可以做的。
可不等她应声,后面就有人沉声道:“冷烟娘子可在?”
“哎哟,你这人当真鲁莽,娘子的居处,你怎能乱闯?”
管事嬷嬷给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阻挡,可那人根本不理她,对着舱室道:“里面的可是冷烟娘子?我家老爷有请。”
来的只是个下人?
隔着一层门户,白衣也知道外面那位修为不俗,可碰上这事儿,还是心中暗恼。
如此倨傲的客人,到船上呼来喝去,耍弄威风,最是讨厌,换了平日,她可能当即让人轰了出去,可如今,却是要借一把力,不得不应付一番。
当然,她是绝不会轻易开口的,否则明日就要成了整个环带湖的笑柄,下一届的“玉尺”名伶会,她更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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