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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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梅先生身死的消息还算藏得严实,但长青门这边,自然有许多人知晓,一下飞梭,便有青松先生的心腹人,请顾执往门中议事,余慈这位清贵的客卿,自有人接手招待。

不管顾执那边如何,余慈经过一系列的客套程序,也搬进了长青门为他准备的精舍院落。

一切安顿下来,余慈借口远来疲惫,暂得片刻清静,在静室中坐了,心神却是接入了心内虚空。

早有虚生在此恭候,而此时,那皓首苍颜、垂垂老矣的半死老道早已不见,只见他乌发束髻,面如满月,穿一身仿佛由云气光丝织就的轻盈道袍,望之飘然非俗,甚有气度。

余慈在路上时,已经看着虚生移转枢机成功,过程比想象中更顺利,大概这也是他修行更进一步,承启天重经雷音洗化之故。

如今的虚生,虽是生死操在余慈手中,但以风烛残年的待死之身,换得余慈座下行走,还有那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通法力,是赚是赔,他心中也是有本账的。

余慈自去中央法坛上坐了,由于他凭空增了八十年寿元,就算实际用来还要对半打折,可足以打压死魔劫数,就算一时掘不得根,每日里也只需做一会儿功课,便能将其彻底压制。

虚生恭立一侧,静待余慈将功课做完,才开口禀报。此时,他已经换了称呼:“主上吩咐的事情,弟子已经做了一些。”

他知道余慈不是个好虚礼的,说话便以简洁为要,当下将这几日的事项一一道来。这第一条,就是承启天和屠灵狱的整理情况。

承启天本来已经步入正轨,但前段时间雷音洗化,震倒了不少“建筑”,虚生作为常驻于此的大管事,自然有修复之责。这是小事,但接下来对屠灵狱的做法,就非常重要了。

“主上吩咐弟子清点屠灵狱,内里现有囚徒如下:北地魔门杜胡山、阴山派浑燎、舍牟、莫枭计四人……”

余慈插了一句:“浑燎不算阴山派了。”

“是,浑燎另分一处。”

虚生顿了一顿,又道:“屠灵狱中,按主上吩咐,划分三层,死魔劫数为第一层,转轮屠灵魔光为第二层,地狱道碎片在最下层,如今尽都梳理完毕,另有些许杂气,待主上处置。”

余慈微微颔首。

这里面,转轮屠灵魔光是一开始就进来的,不必多说;死魔劫数则是被他全面压制,顺手送入了屠灵狱中,放在最上一层,也是因为其经常不服管教,向上冲击之故;至于那地狱道碎片,余慈还没想好处置的办法,暂时就放在那里,正好也能压制浑燎这个俘虏。

虚生又说另一件事:“主人吩咐弟子去探长青门的消息,如今有了一些情报在此。”

正说半截,余慈留在外面的意识传了信息过来:“九烟先生可歇下了?”

上门的是长青门一位实权执事,为他引见了一位门中客卿,这都是应走的程序和礼数,那客卿上门,是递来帖子,邀请余慈参加晚上的酒宴。

帖子上密密麻麻属了十多个名字,都是长青门的客卿,当头则是一个叫江上雁的,乃是诸客卿中的首席,也是当中唯一一位步虚修士,虽不涉实权,但地位着实极高。

余慈扮演的九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顾执还担心他甩了这些人的脸子,专门提醒过,说是该宴会为惯例,只有一回,也很重要,务必参加。

这宴会并不只是长青门内部之事,而是以江上雁为首的长青门客卿,用这种方式,将九烟介绍给华严城同道,算是一种仪式。

余慈就知道,梅先生的死讯,这些客卿应该还不知道,否则宴席怎么也要押后几日才说得过去。

他当然不会多嘴,随口答应下来。

大约两个时辰后,曾登门的执事和客卿又一起过来,请他上了蜥车,一起前往宴会所在。

说是夜宴,可地下哪分日夜?也就是华严城一些地段,按照日月星辰移换,调整照明光线罢了。蜥车前还煞有介事,由人打着灯笼引路,还别笑,这是排场——既然是要向全华严城推介,排场自然是越大越好。

这还是因为九烟在北荒名声不甚显赫之故,否则只会更加隆重。

大约小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也就是华严城最为广大的一片城中园林群落,称为“移南园”,据说这地下景致堪比南国园林之妙。这里每日都同时举办几十场够规模的宴会,城中名流多爱到此,要想将九烟推介出去,这里自然最为合适。

蜥车到达时,按照惯例,江上雁领着所有在长青门的客卿,在园外相迎。不管是哪个客卿,第一天过来,都是这么个待遇。

有江上雁这等步虚强者打头,这一拨人无疑是最显眼的。

江上雁身量颇高,披锦袍,罩纱衣,头戴冠,扮相富贵,就是肤色略黑,面目少有表情变化,显出几分阴鸷之气,不过等余慈下车时,他还是主动上前,脸上微笑,招呼道:“九烟大师。”

看他样子,也不是多么擅于言辞,余慈也一笑,回了句“江先生”。

这称呼都是简单而客气,两人随后把臂入园,见此,旁边忽有人暗地里发笑:这两位虽说面目不同,且一个带冠,一个秃顶,可都是长身黑肤,面无表情,寡言少语,神情气度,乍看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似的,极是有趣。

此宴会是安排在一处临池水榭之上,池水不过半亩许,共有三个亭子,曲栏绕池,亭亭相接,池中更浮有花灯,瓣瓣透光,看上去倒也雅致。

十余个客卿平均分布在三亭之中,余慈和江上雁在中央,各自落座,由于主客都不是多话的人,稍稍客套两句,酒宴便开始了。

这时候就显出陪客的重要来,亭中除了江、余二人,其余三个都是口舌便利之辈,其中就有前去送贴的客卿,姓吴,单名一个永字。修为虽只是还丹中阶,但总算混了个脸熟,当下便主动请酒、活络气氛。

余慈扮九烟这身份,只是口拙,却不是煞风景的,便响应几回,不一刻,三亭水榭便是欢声笑语,连江上雁脸上,也有些松弛。

座上另一个叫曹节的,是在座客卿中,资历比较老的一个,修为虽是还丹上阶,但多年来并无寸进,早已不指望别的,只顾饮酒作乐,不多时便醉眼迷蒙,拉着余慈道:“九烟大师在调制香料上的技艺,是顾少都称赞的,以后我等可要多占些便宜,什么绣帷香、枕上香,哈,就全找大师你要了……”

此言一出,这边亭中,江上雁一皱眉,吴永等人都是心中大骂,也许世间多数调香师都有这方面的造诣和类似的生意,北荒也不忌讳这个,可头回见面,还没摸清脾气,就如此说法,实在太冒昧了。

果然,九烟看他一眼,平淡回应:“不入流的东西,我不理会。”

亭中忽地一静,曹节脸上笑容也有些发僵,却听九烟低沉沙哑的嗓音继续道:“滴烟露,烛暖香之流,或可寻我,自备材料。”

砰地一声,曹节伸手重重砸在案上,盘碟酒菜齐跳,随后就是放声大笑:“原来老弟也是同道中人,爽快,来来来,你我当浮一大白!”

余慈仍是那平静冷淡的样子,和曹节对饮一杯,面不改色。

吴永暗吁口气,江上雁略微点头,这九烟虽是寡言少语,却不是个高傲孤冷之辈,也有心机。不管曹节是否是有意失言,他以‘滴烟露’,‘烛暖香’对‘绣帷香’、‘枕上香’,虽然都是情趣之物,但前者都是万金不换的奢侈品,一下子提了层次,应对尚算得体,也不令人看轻他。

这边曹节倒是没心没肺,喝得兴发,便敲杯子叫道:“听说江老大为今晚宴饮,专门准备了个班子,怎地还不见上来!”

这回他声音更大,三亭水榭稍静,便是哄堂大笑,也有起哄的。

江上雁也勾了勾嘴角,顺应人心,以目示意,吴永会意,轻轻击掌。

池畔便有乐班子奏起丝竹之音,一行娇艳女子,红裙赤足,偏又各戴帷帽,遮住容颜,踏水而来,落在花灯上,折身妙舞,又有人曼声清歌,却是难索词句,只由那舞姿妙音,勾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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