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顺着丝穗向上,余慈的视线不自觉随着自然收窄的弧度偏移,看到了一条素色缎带,轻束在腰身上,外面更有一层雾似的轻纱披下来,其上用巧妙技法织出雅致而细腻的花纹,一时却看不细致。
余慈不好盯着不放,更上的情景便浮光掠影,直至对上那双清如平湖之水的眸子。
他前面的心情说实话是有些微妙的,但才与明眸相对,一切莫名的心思便都消散干净,因为他看到了,这清澈明眸中,偶尔荡漾的水波,都像是宝剑上流动的寒光剑气,看似璀璨动人,却含蕴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这女修刚刚说“小徒”,那么,她是叶途的师傅?
余慈发现相处这段时间,除了那个貌似很是天才的“阿池”,叶途再没有对他说起过任何有关他师门的信息,便是这位女师傅,他也是第一次知晓。
他不怀疑来人言语的真实性,事实上,以女修刚刚展现出的实力,若真想对他二人不利,一剑挥过来便是,不用费任何心思。
余慈站起转身,高度一下子便超过了来人,但他略微低头,举手至额,躬身作了一揖,以表示对来人的感谢:“救命之恩,容图后报。散人余慈,敢问道友高姓大名!”
称呼“道友”其实是有些唐突了,不过女修并不在意,只应道:“东海叶缤。”
以余慈贫乏的修行知识,当然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位女修,在修行界有着怎样的名头,他只是将这名字在心中念了两遍,正想着后面该如何说法,女修却先一步致谢:“小徒任性,瞒过长辈离家远游,遭此劫难。我虽循迹追来,还是晚了一步,若非道友舍命维护,后果不堪设想。叶缤在此谢过!”
对面女修的语气是不变的温和,没有因为地位的差异而疏离,也没有因为修为的差距而冷漠,不提自己对余慈的救命之恩,反而感谢余慈对叶途的照顾。看起来,她是位很亲切的人物。
但余慈觉得,这样的态度便如女修净澈的双眸,绝不是表面显示的这样温润柔和。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了。
余慈知道,要从女修身上获得像她徒儿一样、或者类似的观感,是很荒唐的一件事,也就不怎么在意,且更换了交流的态度,用对付陌生人的方式道:“惭愧,敝人能力不足……”
“道友客气了,能以通神修为斩下罗刹鬼王侍宠的‘牵心角’,岂能以能力不足论之?”
“罗刹鬼王?牵心角?”
余慈先是疑惑,随又见到狼藉的地面上,躺着一枚断裂的角,长仅五分,色泽淡蓝,看起来是鬼兽额头上三只角中的“半个”。原来那燃尽九阳符剑的一击,竟造成这样的后果,怪不得大家伙愤怒如狂,可是,罗刹鬼王又是什么?
叶缤没有解释,她走到昏迷的叶途身前,蹲身探视。
余慈忙让开位置,但居高临下,他也看到了女修腻白的脖颈和背肌,玉色的肌肤透过轻薄的细纱,映出眩目的光。这是令人沉迷的美景,但余慈很快移开视线,不想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得罪眼前佳人。
但也不得不说,自出生以来,他可是从没有见过像叶缤一般的美人呢。便是当年拥有惊人美貌的赤阴女仙,也因为狠毒嗜杀,减损了许多魅力。
叶缤很快就检视完毕,轻声说:“并无大碍,可这天裂谷并非久留之地,我今日下来,说不得还要引得许多人不满……且出去吧。”
余慈未及回应,便觉得身上微冷,继而轻举若无物,眼前景物由清晰而模糊,还有轻微晕眩,等一切感觉消失,又有暖洋洋的光芒照射在身上,抬头看天,入目的正是久违的太阳。
只是一闪的功夫,他已经到了天裂谷上,一举跨越二十里、三千丈的漫长距离。这时呼哨的气爆声才响起来,以致云海兴波,潮起潮落,对此惊人的神通,他甚至来不及惊讶,便又被新的景致所吸引。
在他眼前,女修服裙披纱,亭亭玉立,背对如涛雾海,鹅黄襦裙映着直射的太阳,遍体晕彩、玉颊生光,几若天人。这一幕,余慈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女仙,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女仙吧!
他垂下眼皮,用一个合格骗子的能力掩饰住变得有些不礼貌的心思,转而道:“叶仙子,那鬼兽可已伏诛?”
阳光下,叶缤的笑容愈发动人,却有一种力量控制着,使这笑容不至于过分眩目,别有一番含蓄蕴藉之美。她摇了摇头,乌黑发髻上仅有的一根金步摇也在晃动:“哪有那么容易?此兽原是血狱鬼府中,号称‘迷幻第一’的罗刹鬼王的宠物,后被遗弃,在此处落脚。旁的也罢了,可它长年与罗刹鬼王相伴,受鬼王神通浸淫,生就的一身迷幻之力,可迷人神魂,真是刻意发力,便是地仙高人,一不小心,也可能被它迷惑……若鬼兽真想逃走,我拦它不住。”
这是女修出现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余慈当然是长了见识,可是总觉得这里面有一点儿莫名的意味儿。他正自揣摩,忽地神色一动,刚要开口,女修忽地抿唇一笑,喝声:“中!”
“哞”的一声闷吼,余慈脑际一昏,差点儿又被震音吹飞出去。他定住身形,一步不退,睁眼看去,只在崖边云海灼烧,翻滚出十几个巨大的气泡,其中更透出的浓重的血腥气。
第022章 轻薄
回眼看叶缤,似乎根本没有动手,衣袂轻纱,飘飘如仙,只是玉面上略见遗憾:“罗刹幻力果然名不虚传。我引它上前,又蓄力而为,却还是未中要害……但想来十余年间,此兽也无法在此谷为恶了。”
余慈终于明白过来,之前鬼兽去而复返,意图杀个回马枪,却被叶缤将计就计,一剑重创,可惜,他还是没有看到,叶缤究竟是怎样出剑。
这个时候,女修又笑道:“我发两剑,却不如你一剑建功。这枚牵心角,是你斩下,便拿回去做个纪念吧。”
这当然是个玩笑。叶缤伸出手,素白的掌心上,搁着那枚断角,仍自莹莹生辉,只是素手如玉,可比那断角要来得养眼太多。余慈并不矫情,伸手去拿。
叶缤则多解释一句:“此角含在口中,可挡世间大部分幻术迷烟,对鬼兽自身所发更有奇效……”
两人现在的距离当真触手可及,峡谷的风似乎也在女修的绝代风华前转向了,裹着淡淡馨香气息,在他鼻端缭绕回旋。
余慈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紧张。他当然不愿出丑,强自镇定着,用三指拈起断角。
本来这就完了,可这一瞬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当然,可以肯定的是仗着胆上生毛,余慈有意无意地用指尖轻触到女修掌心。细腻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导回来,淡淡的,却又深烙在他的记忆里。
两人的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余慈拿了断角,又行礼谢过。
叶缤抱起昏迷的徒儿,准备离开。看起来,她是不准备再让叶途和余慈道别了,不过临去前,她忽然道:“你也喜剑?”
余慈想到持剑在手,那手眼心胆浑然如一的爽利,自是点头。
女修双眸如湖,有微微的笑意荡漾其中:“我观你胆气惊人,又甚是有心,想必是个爱行险的,不妨看一下这片雾气……”
她素手划定了刚刚鬼兽再度受创时的那片云海,在余慈注目的时候,剑光一闪,女修和叶途已然不见。余慈转脸,只见到一抹轻淡若无的水烟,正袅袅升起,手指一触,便消散了。
芳踪何在?余慈几乎是本能地唤出照神图,东望天极。可是除了茫茫虚空,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高十里、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已经非常宽广了,但在叶缤驭剑之下,这点儿范围,没有任何意义。
“这便是真正的修士!”
余慈深切觉得,只有像叶缤这样分云气、入青冥,飘然如仙的人物,才是他应该追求的目标,像是颜道士、毒蛇和尚、许老二之流,不过是土鸡瓦狗,平白污了修士的名头!
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这般境界。
收了照神图,余慈仰天长吁,他在感叹长生路之漫长,却从来不去考虑自己有没有力量攀上去。有怀疑自己的力气,还不如定心静意,一步步向前来得更现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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