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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加快手底动作,几下为知言通过头,带着小丫头们退出。知言依是坐着不动,无聊间手底下玩着珠花。

孟焕之瞅着镜中的人恹恹不快,轻咳一声,寻话头说:“听闻岳家有十三位小姐,除了故去的大姨姐和远在西北的姨妹,今日还是少了一人。”

知言“哦”了一声,下午抽空她倒是去知恬屋中坐了片刻,一眼便瞧见知恬双眼肿成核桃,瞅见自己眼泪又像开闸的流水一般。知言耐心开解哄得知恬展开笑颜,才又去了正荣堂。

孟焕之见引不起知言兴致,因说:“今天牵回飞翩,倒让我想起一件趣事,我那处还有一样你的旧物。”

知言蓦地想起信物一说,回头急问:“什么旧物?”

孟焕之卖起关子,轻哄知言:“不急啊,等你到沧州便知晓。”

真不地道,勾起人兴致反倒半遮半掩。还有他那是什么口气,纯属哄小孩。知言装小孩多年,不自觉行动中带着憨态,可也明白除了家中诸人真心疼爱逗哄,其余人多半没功夫陪半大孩子玩,孟家更是不可能。

孟家需要一个能撑得起门户的儿媳,知言就不信沧州没有门当对户的人家想把女儿嫁给孟家,孟焕之二十岁才定下亲事,定是孟老太太想为孙儿寻个稳实的人家,择个刚禀主正的孙媳回来。知言再一团孩子气回沧州,指不定孟老太太有多失望,说不定影响到孟焕之的主观印象。

知言正视孟焕之,郑重其事地说:“焕之,你不用把我当成小孩子哄,我虽年纪不大,素日跟着祖母和大伯母行走,明白做人儿媳妇该做的事,到了沧州定会孝敬太婆婆,学着担起家中杂事,不会做出辱没秦家女儿名声的事,更不会累及孟门清名。”

孟焕之微惊,知言的表态事出突然,出乎他的意料,原想过娘子年幼不要紧,只要心性不差,娶进门再慢慢调|教,不曾想她倒是落落大方甘心挑起责任,真是小瞧了她。盯着眼前一本正经的知言同几日前的小花猫做对比,孟焕之不由微笑,应道:“好,是我想岔了,失礼在先,望娘子莫要怪罪。”

油腔滑调,谁说他老成来着?知言暗撇嘴,站起来走到床边,脱鞋上床先躺下。

孟焕之瞧着小娘子从自己身边绕过,带着一点气性,嘴角轻挑,吹灭屋内别处烛火,拿着灯台走到床帐边,上床后,吹灭烛火睡下。

方才被孟焕之打岔,分散了知言诸多离愁,此时躺下睡不着,心事又泛上来,觉得鼻子酸酸的,祖父母都老了,下次见面不知在何时?秦枫也是快四十岁的人,渐渐身体不如前两年,听闻都无光趣喝花酒;秦昭明年要娶亲,几个姐姐也都要出嫁;唯自己不在京中,全怪身边躺着的人。

孟焕之凝神细听得小娘子轻吸鼻子,便知她挂念着家人,人前要强,躲在暗处偷着哭,伸手从枕下抽出帕子递过去,温语劝道:“待回去拜见过祖母,开了春我带你上燕京住几个月。”

知言从伸过肩头的手中接了帕子,轻声说:“谢谢,我难受一阵便过去了。说起来,不知家中太婆婆身体如何,她定是天天盼着我们早日回家。”

黑暗中孟焕之许久不出声,末了轻叹:“你倒是比我明白,前几年,我四处游历,每赶在年下才回家,只待月余,又急着出门,从未想过祖母的心思,只想着自己立志四方。难料祖母积年有病,只我在家时偷着吃药,也不让我把脉,生怕羁绊住我。”

知言听出对方心中的愧疚,安慰道:“老人都是这般心思,只要你成器比什么都好,祖父也常说男儿志在四方,时常放几个哥哥出去历练,只他们出门时间短,数月便回。”

孟焕之赞同道:“四舅兄比我年幼,却是见识处事都有独到之处,跟祖父着力栽培不无关系。”

知言闷闷地说:“四哥明年五月娶亲,我还没见过未来嫂嫂的面,不知道她配不配得上四哥。”

孟焕之轻笑说:“莫要忧心你四哥,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知言“嗯”了一声,转头秒睡,次日天不亮,却被孟焕之唤醒,穿好衣服才见丫头们端着水盆等物进来服侍,略用几样早点,动身出门。

天刚蒙蒙亮,四处雾气弥漫,才出孟府大门,秦昭带着两个弟弟已候了多时,为着送知言等出城。

知言此次回沧州只带丫头婆子和柱儿,留大寒爹娘兄长一家在京看守孟宅,原孟府的两个老家丁如同朽木般,恐不顶事,只留他们在燕京中府中养老。

出得东门,太阳斜升时,秦昭拱手:“就此别过,愿妹夫和妹妹一路顺风,早日抵达沧州,昭等着来年妹夫来京再聚。”

孟焕之也道别:“谢舅兄相送,修远先行别过,后会有期。”

车队起行,知言坐在车里回头看着远处的亲人,身影越来越小,心中也默念:珍重,后会有期。

☆、第89章 沧州孟家

知言等颠簸数日才抵沧州,至下午时进得孟府,不及做休整,直奔孟老太太正堂。

知言一路行来,观得孟府并不甚大,房屋都是旧年所修,瓦楞上长出蒿草,所见数位下人却是衣着整洁,垂手恭立,行动有度,有几分大族家奴的素养。

待进到孟老太太正屋内,迎面上首正坐着一位老妇人,半新衣裳,银发苍苍,面容沧桑,微喘着气,勉力支撑着,瞧着孟焕之带着知言进屋,眼中焕出光彩,先是盯着孙儿上下打量,再把目光投到知言身上,不掩审视之色,双目似要穿透知言看进心里去。

知言站在当地并不避让,面带笑容,落落大方让对方打量。

孟老太太看了许久,才微点头,开口说话,气息偏衰弱:“一路辛苦了。”

知言微笑回话:“只几日路程,孙媳倒不觉得累,反倒让太婆婆忧心。”

孟焕之殷切问道:“祖母这两日觉得如何?”

孟老太太瞧着孙儿,一脸慈爱,缓两口气才说:“觉得比以前还要好,瞧我现在都能下地。”

说话间孟焕之已为祖母把过脉,脸上虽带着笑,心中伤怀,再不想承认,也得要暗中准备身后之事,免得事出仓促,令人措手不及。

孟家婆子这才摆出蒲垫,孟焕之携知言向祖母磕头敬茶。孟老太太在下人的帮衬下才接住茶,她扫到知言腕上的镯子,正是自己为孙媳准备的,对着知言再添两分好感,又命人递上一个托盘,做为给孙媳的见面礼。

知言伸手接过,饶是她见过珠宝无数,也被眼前之物惊艳。全都是老坑玉质,做工也是出自数年前江南名匠之手,大方古朴,更有几件恐是有几百年头的古玉器;几件金饰也是巧夺天工,细如发丝的金须盘绕,镶着大猫眼石,个个价值连*城。这等物件在方太君处都不常见,孟家却有许多,想来是圣上当年御赐之物。

知言再抬眼看向孟老太太,庄重说:“谢太婆婆厚爱,孙媳真是受之有愧。”

孟老太太斜倚身子,不以为意:“身外之物,再贵重也比不上眼前的大活人。”都是些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孟家又是单传,迟早都要落到孙媳手中,趁活着送出去,还能落两分好。

知言将托盘递给身后的聂妈妈,起身扶着孟老太太,轻语道:“太婆婆,容孙媳扶你到床上歇息,您半躺着听我说话儿。”

孟老太太微笑点头,她也想和才见面的孙媳多相处,细观品性,都顾不得对方年幼,又数日车马劳顿,装了糊涂留知言在身边。

孟焕之在旁稍犹豫,也扶起祖母慢走到床边,亲自服侍她背靠垫枕倚着,知言抢在前头说话:“太婆婆若是觉得累了,想小眯片刻,记得告诉孙媳。”

孟焕之听知言如此说,又观得祖母确实想和小娘子说话,也就咽下未吐出之言,坐在一旁相陪。

孟老太太只是大喘气,点头示意自己明了。

知言见对方气竭,也不客套先说起方太君:“老祖宗在家时常念叨您,说起旧时在燕京往事,盼着能相会一面,太婆婆安心养好身体,开春了带您去燕京故地重游一回。”

孟老太太浅笑回应,手下摩挲着知言细嫩的手,轻轻捏着,说话间又暗中打量孙媳的身板,身条虽未抽开,却也康健,面色红润,眼睛明亮,声音更是脆生生,带出青春年少的活力。

孟老太太的目光不离知言片刻,盘算着孙媳或许好生养,秦家子嗣繁盛,听闻出嫁的几个女儿都是新婚不足一年便怀了身子,娶来的媳妇也是如此。孟家连着几代子嗣不旺,如今只剩孙儿一个血脉,只愿他早日能开花散枝、多子多福,这也是孟老太太力主娶个秦家女儿的原因,盼着带来旺气能匀给孟家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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