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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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王围着照夜骢转圈,伸手抚摸马脖,欲上马一试,笑声肆意:“真乃难得一求的良驹,本王坐骑方才在林中受惊伤了前蹄,不知秦四郎可愿割爱否,本王回头送你百金做谢礼。”

几位兄弟强压怒气,秦旭看一眼弟弟,陪笑说:“王爷,照夜骢乃小民三叔特地寻来,送给几位弟弟。虽说王爷有令,我等不好违逆,事关三叔一片舔犊之情,若转赠恐为不妥,为人子不好辜负长辈怜垂。”

桂王面现愠色,狠扯马鬃,照夜骢轻嘶,他慢踱到秦旭跟前,冷哼:“一匹畜生而已,本王出百金也相换不得?”

秦旭依是陪笑:“旭座下良驹,也是前几月从西域寻来,不输于四弟的坐骑。王爷若是不嫌弃,不敢谈以金换马,旭斗胆赠予殿下,还望笑纳。”

秦昭出声阻止:“二哥,不必如此。”边说走到秦旭身边,轻扯他衣袖示意。

桂王已然动怒,与秦昭对恃在场中,秦昭依是面带微笑,眼神坚定不避让。场中气氛低凝,风云突变,众兄弟握拳聚在一处。桂王身后随扈伴读也扰到一处,双方渭泾分明,犹如两军对阵。

知言在屋中紧咬牙关,心提悬起,四哥,只一匹马而已,送予他便是!

☆、第65章 照夜骢(下)

桂王怒火中烧,秦昭不卑不亢,叙说原由:“非是昭不舍得一匹马,实乃照夜骢性烈,不喜旁人驱使,昭恐此马伤及殿下尊体。”

桂王怒气稍缓,语气轻松:“一匹畜生,驯服就是。”

秦昭垂目沉吟,应诺:“既得殿下偏爱,昭改日把照夜骢亲送到您府上。”

杜谦在旁出人意料的阻拦:“殿下,夺人所爱,恐为不妥。您先用我那匹即是。”

桂王惊愕地看向杜谦,似不认识眼前之人,言带警告:“子昂,你座下惊云性烈,是匹暴蹄子,本王可不敢把性命当儿戏,出了差池,你担待得起。”

杜谦仍不退却,直言道:“随从中另有好马,不必做出掠人之美的事来。”似是不认同桂王举动。

杜谦此举,并不在秦家兄弟意料之外,他自幼性傲,自恃过高,待人接物须先入得他眼。何况桂王欲争储位,有些事可为,也有事不可为,今日任性之举实有损名声。杜家把儿子放到桂王身边,存辅佐之意。桂王散漫,行事无度,短时间内无法改过,得有人时时在旁劝诫提醒。

桂王勃然大怒:“一匹畜生,也都当成宝,本王今日便要带走。”面色阴鹜狠厉,怒气滔天正欲寻个去处发泄。

见对方今日势在必得,秦昭微漾笑意,恭谨回话:“殿下息怒,请先到屋中小坐,昭命下人稍做梳理座骑,待殿下回城时便可带去。”

桂王轻嗤:“算你识相。”甩身从杜谦身边经过,率先进到屋中,众人都跟上。场中杜谦正看秦昭一眼,冷着脸也随其后进屋。

秦旭与秦昭相互使个眼色,从小在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明白此时对方心中所想,见弟弟点头会意,他自去款待贵客。

秦昭唤过亲信轻声嘱咐,那亲信听言面现痛色,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小爷的脾性,咬牙应下自去办差。秦昭这才迈步回屋,衣袂带风,神色如常。

知言四人在屋中舒一口气,十一爷秦晗眼睛圆溜溜,气得鼓腮旁子,低声出言相骂“恶人”在屋中耍起拳脚,对着空气发狠用劲,直如强敌在眼前,或供他任意泄恨。

知言被逗笑,怪不得秦昭要把他送回屋里,原来怕年纪小沉不住气,一时冲动当面冒犯王孙贵胄,惹下祸端。他可真像四太太的脾性,直爽藏不住心事。

十爷秦晤微撇着嘴,低声训道:“十一弟,不可冲动,皇子们咱家可招惹不起。”

秦晗翻白眼瞪一眼小哥,气鼓鼓坐到椅上。

这厢知言几人等得心焦,那边正厅中桂王悠闲自在,细品茶茗,又是连声称赞:“明前龙井,比本王素日吃的茶要清香几分,甚好,甚好。”

这位主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天纯属寻事来了,秦旭心中暗骂,笑容不变:“殿下过奖,品茶得须心境,殿下心中愉悦,自然觉得茶香。”

桂王眉展带笑,手指轻敲几案,轻浮地笑说:“二郎好生会说话。”他又左右言及其它,闲聊数句后,询问道:“九郎不在,何时约来他出来,燕京击鞠场中少了玉郎,甚是无趣。”耍够威风,才道出本意,真是本性难移。

秦昭轻抚衣袖,正色回话:“回殿下话,九弟在营中苦练,自有军法辖制,日常行事不受家中管束,家父都不能随意唤来,昭更是无力为之,恐要让殿下失望。”

桂王笑意收敛,脸色阴沉,“咣”地放下茶碗。屋中一时寂静,秦家众兄弟垂目不出声,桂王带来的随从更不敢犯在气头上,杜谦怒其不争,扭头向外望去。

桂王忍气屏息,终是发话:“回城,本王要骑照夜骢。”

秦府家丁牵来马匹,刚行到大门处,照夜骢长嘶一声,声音凄惨哀痛,蓦然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四蹄乱动,挣扎求生,扑起满地尘土,弥漫成烟,终是几下便没了动静。

此事太过突然,出乎场中诸人意料,众人皆目瞪口呆,不明所以。桂王初时被惊吓到,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好你个秦四郎。”

秦昭嘴角噙笑:“许是照夜骢误吃了不洁之物,畜生尔,不必放在心上。王爷,这院中其余马匹任您挑,六弟座下良驹也乃同次从西北运来,骄健轻盈,性情温顺,正好与王爷相配。”指着远处的枣红马说道。

桂王面目通红,戾气狠然,手指着秦昭怒语:“哼!秦昭,你等着。”从随从手中夺过马匹,上马先出别院,其余人等跟上。

杜谦方才目睹良驹横死,只做壁观。临去时倒是含笑瞥一眼秦昭,目带赞许,拱手告辞。

秦明痛惜地说:“四弟,不该要了照夜骢的命,一匹马送给他就是。”

秦旭却说:“大哥此言差矣,照夜骢性傲,伤及桂王又是一出祸端。实是无奈才出此下策,恐桂王不肯罢休,还有后着,以后我等兄弟在京中行走,都须小心谨慎,警醒着点。”

秦昭眸色深遂,轻语:“我非是舍不得一匹马,你们想过没有,从此处到京城尚有几十里路,耗费半个多时辰,倘若生出变故,该出何是好。桂王身边人杂耳目多,唯怕有人拿咱们兄弟做事,稀里糊涂做了替死鬼。得罪桂王也罢了,可伤了王孙,圣上决不答应。天子动怒,不会追究桂王任性执意,只会问咱们兄弟之罪。”

当中厉害,众兄弟心知肚明,会意点头。对方明着寻事,桂王不会蠢到拿自己的身体做赌,他眼下春风得意,碍了旁人的眼,怕就怕有人暗中做怪,栽赃嫁祸。圣上膝下只有五子,才失次子,若第四子也遭变故,祖父都保不住自己的孙儿们,再是首辅的骨血也比不上金枝玉叶、千金之躯尊贵。

饶是如此,几个兄弟围到照夜骢身边,叹息相送。秦昭轻轻抚摸爱驹,平日里细心维护,视若珍宝,此刻油亮的长鬃扑在尘土中,身子尚温热,了无生气,双目渗血,瞪大眼睛不曾瞑目,满是控拆,又似在嘲笑秦昭。

一匹马,他都护不住,更何况家中诸人。总有一天,秦昭不会任人欺凌,令家中兄妹蒙羞,让一匹畜生都笑自己无能。

知言几个亲睹照夜骢惨死,骇然惊心,十爷秦晤出口怒骂:“混蛋,狗屁王爷。”

秦晗怒气冲冲,拿屋中桌椅解气,挥舞着手脚呼呼作响。

秦昌眼含泪水,撇嘴望向知言,知言轻搂他在怀,安慰道:“无妨,父亲还会寻来良驹送给四哥,一匹马,没了无甚可惜。”

秦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秦家的荣华系于他一身,眼前的花团锦簇如履薄冰,只在君王一念之间,万万不敢失却君恩。桂王有何惧,众人怕的是他身后的朱贵妃及天子。

五爷秦晔来接几个弟妹,他一向随和,慢声细语安抚几个弟弟:“怎么了,小脸罩着冰霜,嘴巴也可以挂得油瓶,无事,秦家儿郎行得正,不惧此等雕虫小技,出去不可声张,谨记。”

知言心系秦昭,听到后半句,急奔到大门处,正听得秦昭吩咐随从找个地方好生葬了照夜骢,神色如常,瞧不出他内心波澜动荡,俊颜映在阳光下,明朗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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