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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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嫮略微愕然。

阿苦顿了顿,“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他愿意为你做的事情去死的,因为本来就是他让你去做的,不是吗?”

莫嫮侧头,阿苦的眼神是躲藏的,素来一往无前的女孩子,这时候却好像笼了哀愁。莫嫮心中倏然一惊,好像明白了什么,声音发了颤:“当然不是——我们——你在套我的话吗?”

阿苦说:“我为何要套你的话?”

莫嫮咬住了嘴唇。

“哦,我知道了。”阿苦将手在牵马的缰绳上搓了搓,“皇帝一直在拷问你吧?其实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愿意信什么。”

“你什么意思?”

“你的算盘,是不是想让皇帝与小王爷自相残杀?”阿苦笑了笑,“只怕皇帝并没有那么蠢呢。”

“你什么意思?!”莫嫮几乎要尖叫出来。

阿苦的身子微微一晃,她低下头,莫嫮只看见她净白如瓷的下颌,两弯浓密的睫毛如新月轻掩,她柔嫩的脸上绒毛还未褪净,神色却已深不见底。

“抱歉,小葫芦。”她开口,竟然说,“我不该这样伤你。”

莫嫮近乎绝望的眼神渐渐平复下来,她想伸手撩开好朋友的额发看看她的表情,却终究没有动。她轻声问她:“说说你吧,你怎么回来了?我听闻……胡皇后没了,圣上仍然在满天下地找你和仙人——你为什么回来了?”

阿苦吸了吸鼻子,转头望向别处,“因为他回来了。”

“什么?”莫嫮没有听懂。

“我方才去了十五宅,”阿苦却把声音放温和了,好像莫嫮仍然是需要劝慰的,“小王爷还好好的呢,只是不让见人。你有空的话,去瞧瞧他。”

莫嫮的眼光冷了下去。

阿苦又道:“往后我不一定能见着你了,你一定好生与小王爷处着。过去的事不必再想,既然圣旨特赦,小王爷又待你好,便谁也奈何不了你了。小葫芦,过去承蒙你教了我许多道理,我没你那么灵光,可我知道一桩,那便是喜欢的人就要追,要在一起,要活着在一起。不要一时想不通就把人丢了,更不要轻易去死。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会有多难过。”

她说了这么一长串,似乎终于有些累了,停了下来,眼睫上仿佛落了冰霜,清莹一片,映得眸光透亮。莫嫮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她,说道:“你很难过,是不是?”

阿苦怔了一怔,苦笑:“小葫芦总是这样聪明。”

莫嫮摇了摇头,“可是阿苦才是最勇敢的。”

阿苦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望着天边密密匝匝的层云道:“我去找他了。”

莫嫮也站起来,看着她慢吞吞走到那母马身边,摸了摸马儿的肚皮,姿势难看地上了马,再朝她咧出一个笑容来。

而后,绝尘而去。

☆、第74章 无咎

往昔最是热闹繁华的九坊,入冬以来便全数歇业了。

这里的大部分居民已经下了诏狱,或者去了不可知的地方,被朝廷发榜通缉。阿苦牵着马走过狭窄僻静的巷道,便看见花枝招展的扶香阁,一片死寂的扶香阁。香艳的气味还留在鼻间,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踏上小桃楼的楼梯,空空作响,震得人心发颤。

母亲的卧房中也没有人。然而被褥凌乱,桌上甚至还有残留的酒水,似是离开匆忙。阿苦踢了踢地上的空碗,转身蹩去了自己的房间。

柜子中仍留着一件白袍子,是上回师父在此处换下的。上回……那得是多久之前了啊。上回她将旧的拿出去,又将新的放回来,不管怎样,她总是着意要多留下一些他的东西她才甘心。

到了此刻再去悬想当初,当初似乎都被封存在铜锈的镜面,那个疏离淡漠的师父,那个无理取闹的女孩,和一些如今已成不足道的细微琐事……

阿苦记得自己当时离去得匆忙,那件白袍都来不及收好。然而此刻它倒是平平整整地叠在柜子里,显是精心地洗晒过了,衣料的银边纹路清晰可见。她略微愕然,想这是谁做的?

总不会是弋娘吧?

狐疑地将那袍子取出,欲放回自己的包裹里,却有一张白而亮的纸张掉落出来。

却是她去年用来练过字的澄心纸,一面是她自己歪曲扭八的字迹“月出而蚀,从上始……”一面是十分潦草难看的三个字:

“法严寺”。

阿苦呆住了。

这是她老娘的字,她再不会认错。

娘亲……将师父的白袍子洗好、叠好,还收着她当初一笔笔练的字。

娘亲……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喜欢师父,知道她不该喜欢师父,知道她到最后还是喜欢师父。

所以她一定会来扶香阁取这件袍子,一定会看到这张字条。

她的娘亲,任劳任怨做了十五年的娼妓,从来都是她的好伙伴——她似乎是直到这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娘亲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弋娘从来不打她骂她教训她,甚至还时常跟她凑在一起说其他女人的坏话,教了她许多男人女人的大道理,每每挤眉弄眼地问她有没有看上谁家公子……

原来,对养了自己十五年的娘亲,自己也完全不了解。

当自己一意孤行地跟随师父离开九坊的那一日,自己甚至没有回头看娘亲一眼。她会很哀伤吗?会很内疚吗?会很愤怒吗?

——娘亲,也参与了谋逆大案吗?

她抱着包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上马便往法严寺狂奔。

风雪是突然间紧起来的。

阿苦原不会骑马,说是策马狂奔,其实全身都要颠散架了,眼前都冒出了金星。然而手心里冷汗都凝了冰,端是提着一口气撑着自己,马蹄嘚嘚将积雪踏得四处飞溅,天空在这一瞬压将下来,大风狠狠擦过她雪一样的脸颊——

而后鹅毛大的雪花便落下,一片片,一层层,泼天飞舞,不讲情面。母马抖了抖鬃毛,她心中竟尔一慌,眼前又是大雪弥漫、根本看不清路径,惊叫一声便从马上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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