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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闷出一声疑问,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傅辞洲的背上。

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傅辞洲颠了颠背上的少年,把你送回家的话,叔叔不会骂我吧?

傅辞洲祝余没有回答,只是拖着声音念他的名字。

怎么了?傅辞洲问。

祝余眉头一皱,在傅辞洲的肩上偏过了脸。

生气了?傅辞洲笑着问。

祝余似乎对这三个字特别敏感,即便是醉了还能不高兴起来。

祝余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怎么生气了?傅辞洲就像在哄小孩子,带着十二万分的耐心。

祝余垂在前方的手臂收拢,环住了傅辞洲的颈脖。

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侧脸,混着微凉的夜风,带着淡淡的酒气。

傅辞洲祝余又喊了一声。

傅辞洲唇角带笑:在呢。

这么一遍一遍喊他名字,真是,受不了。

傅辞洲

干嘛?

我喝酒了。

叔叔不让你喝?

没有。

那怎么了?

祝余沉默片刻,突然吸了吸鼻子:我喝酒了

是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擅自做出的决定。

他之前想了很久,但到底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喝。

尉霞死了,没人再告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样。

就像是走在黑暗里,突然没了指南针。

一切事物都具有惯性。

他们都想保持着原来的运动状态。

祝余也是。

他在一个壳子里呆久了,某天突然被拿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祝余不知道自己在十五岁之后应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该不该喝酒,该不该叛逆。

是耍小性子和父母吵架,还是继续做三好学生。

他想要打破僵局,疯狂去尝试未接触过的一切。

可是不行,傅辞洲把他拉了回来。

都秋天了,蝉早死了。

其实你仔细听听,还是有知了声的。

夏末的傍晚,有个少年傻里傻气地吱吱了两声。

祝余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也挺好。

出不来那个壳子,就继续呆在里面。

傅辞洲把人背到了路口,还有几步远就到祝余家门前了。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傅辞洲放慢了脚步,看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祝小鱼,你喝醉了吗?

祝余嗯了一声,把手臂又收了收。

傅辞洲笑了笑:那你今天开心吗?

祝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哪里开心?傅辞洲问。

喝酒了!祝余回答得很是兴奋。

那哪里又不开心?傅辞洲又问。

祝余刚才的兴奋瞬间消失,他趴在傅辞洲的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会死的。

傅辞洲脚下一顿:你说什么?

十五岁,祝余把脸往傅辞洲的身上贴了贴,像是在迷茫的虚空中寻找着一点依靠,就会死了。

第49章 小鲨鱼 明天见。

祝余睡了很久,他像是坠入一个无边无际的梦境,周围的一切都模糊着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也看不清。

尉霞的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时而笑,时而哭。

有玻璃破碎的声响,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那是一个奖杯,初中奥赛的国奖。

年份在十几年前,祝余那时候还很小。

哎哟,没伤着吧?尉霞放下水杯,蹲在祝余身边查看他的手臂小腿,怎么这么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祝余心里微微发暖,抿唇摇了摇头:没有。

尉霞大多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她就像大多数家庭里的母亲,疼爱孩子关心丈夫,细心照顾着他们的饮食起居。

不过也有些不好的,比如尉霞偶尔的发疯,闹一场几乎能摔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小余的奖杯被他摔碎了!尉霞不顾祝钦劝阻,在客厅抱头尖叫,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祝余躲在房间里缩成一团,不哭也不笑,静静听着女人在外面的咆哮。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像是虚假中的那一点点真实。

也就是这个时候,祝余甚至还会产生一种颠倒错乱的认知。

自己原来不是祝余。

他有一个哥哥,同名同姓。

换一种更直白的说法,他拿走了那个人的父母和姓名。

有人叫他祝余,有人叫他小余。

就连他自己,都会一遍又一遍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祝余。

我的小余死了尉霞的哭声仍在继续,他死了,死了!

祝余死在十五岁的夏天,他刚升了高中,疯玩一圈后兴冲冲地回家过生日。

七月三号。

有个少年停在了那个夏天。

又哭。傅辞洲坐在祝余床边,用食指指背轻轻点掉他眼角的泪水。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有些暗。

祝余被傅辞洲换了睡衣扔床上,就这还不忘湿了毛巾给他擦擦手。

祝钦不在家里,估计还在诊所忙碌,不过这也挺好,最起码没人打扰。

毛巾浸了温水,傅辞洲抓着祝余的手腕,一点一点给他擦着指尖。

祝余的手指长而细,当然也很白。

他瘦,连带着手指也跟着一起骨节分明,像是被雕刻成型的白玉,握在手里瓷凉瓷凉的。

吃完烧烤浑身都带着五香孜然味,能直接窝床上睡觉傅辞洲是绝对接受不了了。

但是祝余喝醉了,而且他皱着眉,似乎有点难受。

傅辞洲心软,睡也就给他睡了。

睡觉还皱着眉,他用食指点在祝余的眉间,轻轻揉了那么一下,梦见什么了?

回应他的是祝余绵长平稳的吐息。

像是睡得安稳了那么一点。

喝几口啤酒就醉了,傅辞洲贼胆骤起,伸手在祝余脸上就是一捏,下次还带你喝。

起身给祝余倒了杯温水,搁在床头时又看见了那个放倒了的相框。

傅辞洲把它扶起来,里面的照片已经不在原处。

下意识低头找了找,也没有找到,傅辞洲看着空荡荡的相框,沉默了许久。

也就半小时前,祝余的话他还记得。

十五岁会死的。

因为另一个人十五岁去世了吗?

傅辞洲放下相框,转身看向祝余的书桌和书柜。

非常干净,也非常整洁,一切都是新的,上面零零散散放了一些书本。

还有那个玻璃柜,里面空得可怜,像是不该存在似的,放在那里都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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