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赵宜钧见被逼到这个份儿上,纵然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勉强低一低头,神色木然的跟孙喜鸾作揖赔罪,一声不吭的由着孙喜鸾在那里不住口的数落他,只是藏在袖中的双拳却是越握越紧。
太夫人见孙喜鸾说得尽尽儿够了,便道:“钧哥儿媳妇,既然你女婿已经赔了罪,又保证绝不再犯,你就看在我和你婆婆的面儿上,别再说什么回娘家的话了。要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媳妇,没有娘家来接,是不作兴自个跑回去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可不让人笑话,反倒坏了你自已的名声。要知道只有那等被休掉的弃妇才自个哭哭啼啼的往娘家跑呢!”
“你若是想亲家太太了,只管叫人送个信儿回去,请你娘家派人来接,只是要晚几天才好,这眼见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了,若是咱们府里少了你这个精明能干的管家大奶奶,这个节可要怎么过哟!我还指望着你好生操办,咱们娘儿们好好乐活乐活,过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呢,便是你娘家来接我也是不放人的!”
一席话连赞带捧的把孙喜鸾听得心中极是舒服,尤其是太夫人那句这府里离不了她,更是戳中她的要害,她生性极为自负,最喜欢旁人把她看重的不得了,哪里都离不了她才好。因此便息了回娘家的打算,命丫鬟们将收拾好的东西重行归置回去,头一回觉得太夫人这个太婆婆也还不错,不是那等拎不清的糊涂人。
她见此番连一向给她冷脸瞧的太夫人都站在她这边,可见自已是全无半点错处的,都是那赵宜钧不好,背着自己偷丫鬟不说,竟还敢动手打自己,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好好灭一灭他这股子嚣张气焰,不然他还不得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于是当天晚上,丁香就被几个婆子从外书房里扯出来给撵出了府,她是当着她们院儿里所有丫鬟的面发落丁香的,先掌了她二十下嘴,又拿剪刀在她两边脸上各划了几道口子,将她一头青丝全都剪去。
口里骂道:“我叫你自以为生得有几分姿色就嘴里不干不净的勾搭爷们,看毁了你这张脸,叫你再去勾三搭四。你不是想男人吗,奶奶我就给你配一个,来人啊,把这丫头拖出去,把她配给外头街上那个要饭的叫化子。”
孙喜鸾说完丢下剪刀,扫了一眼排成几排,个个吓得不轻的一众丫鬟们,冷笑道:“你们今儿可都瞧见了,这就是敢不守规矩发骚放浪勾引大爷的下场,奶奶我有的是手段,看不把这等骚蹄子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把她爹娘兄姐一家子都从这府里撵到庄子上去,这叫做连坐!你们便是不为自己的脸蛋着想,也得为家人的前程想想吧,往后都给我离大爷远着些!”
她虽杀鸡儆猴好生警示了一众丫鬟们,可一想到男人的那些花花肠肠子,还是放心不下,索性把赵宜钧身边还剩下的另一个丫鬟茉莉也一道撵了出去,给他身边全换上清一色的小厮,好防范于未然。
赵宜钧对此种种俱是敢怒不敢言,每晚又不敢不回她房里去睡觉,却总不碰她,孙喜鸾将自个光身子贴过去几次,见他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全无反应,再用言语激他几句,却被他冷然丢下一句“只有那等□□妇人才整日就知道想着那事”。
把个孙喜鸾又羞又恼,赌气也翻过身去再不理他,心道“他一个血气方刚正当年的汉子,三五日不做倒还罢了,若一直这么憋下去,就不信他不得泄泄火?自己已经把他别的泄火的路子都给掐断了,到那时,看谁来求谁!”
钧大奶奶自以为安顿好了后院,便抖擞精神的开始操办中秋节的一应事项。因才闹了这一出,她便越发要强,在把这一次的节庆办得分外出彩漂亮,好显一显她的能耐。
到了中秋那日,太夫人果然对她的一应安排布置大加褒奖,夸赞了她好几句,直说她操办的好,又说她安排在晚上到荷池边赏月,再叫几个人在对面小山上奏乐是极好的。
太夫人兴致一上来,便道:“这晚上赏月定要人多了才热闹,不显得冷清,晚上咱们都去,给各房的姨娘们也设个座儿,大家一道乐呵乐呵!”
到了晚上,老太太和几位太太一桌,两位老爷和少爷们一桌,小姐们一桌,姨娘们一桌。因是家宴,又是晚上,男女之间便也没用屏风隔开,只离得远了些。
是夜月半中天,清辉满地,远处小山上随风传来阵阵丝竹之乐,孙喜鸾自然是坐在太夫人身边的,就听她不住口的跟众人讲着笑话,正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那声音里满是痛苦。
众人急忙回头看时,却是大房里新近有了喜的刘姨娘,此时正捂着腹部伏在桌上,不住口的喊疼,“哎哟,疼死我了,好痛啊,可疼死我了!哎哟——”
席上有几人的面色顿时就变了,还不等大太太说什么,一个身影已快步走到刘姨娘身边,扶住她身子道:“怜月,你哪里不舒服?”
刘姨娘忙倒在他怀里,抓着他袖子道:“老爷,我,我肚子,我的肚子忽然好痛,哎哟,疼得我受不了了,老爷,该不会是咱们的孩子,啊——”
刘姨娘只觉得一股湿热从下身涌出,忙伸手一摸,灯光下举手一看,只见上面全是鲜血,吓得那刘氏惨叫了一声“老爷”就昏了过去。
大老爷忙命了几个婆子将她扶回房去,又催人赶紧去请大夫来,大太太也忙跟着去了。
好好的中秋佳节,偏发生了这等晦气的事儿,这月自然是赏不下去了,太夫人便命众人都散了,竟不回她的煦晖堂,和孙喜鸾一道也往大房院里去了。
宜芳看着刘姨娘坐过的那椅子上一大团红色的血迹,脸色发白,心里一阵发慌,正想快些离开,不妨宜菲突然走到她面前叫道:“哎呀,二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莫不是担心那刘姨娘?”
她这一嗓子声音大了些,一下子引得好些人都纷纷看向宜芳。
宜芳被她这一叫嚷,心中更是慌乱,胡乱摇了摇头,急忙领着丫鬟跟在太夫人身后去了。
见老太太也到了他们大房院子里坐着,心里头最慌的其实是大太太,她是万想不到刘姨娘竟会在这个时候发动,且还动静这么大,偏她素日常请的那位涂大夫又不在家,上别家出诊去了,下人便另请了一位贺大夫来。
因这贺大夫是头回上这府里看诊,也没人叮嘱他什么,他便实话实说,直言府里这位姨奶奶怕是吃了些孕妇大忌的东西,如红花、桃仁之类活血袪淤之药,硬生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给打了下来,且那刘姨娘出血太多,伤了身子,怕是以后都不能生了。
大老爷一听这话,顿时怒不可遏,他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是盼着能再多添几个男丁,好多子多福。眼见年近半百,新宠的姨娘忽然有了身孕,正在高兴不已,却忽然被人给打了下来,再一想之前那几个姨娘的孩子竟没一个留得住的,便发狠此次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害了他的骨肉。
出来跟太夫人一回禀,太夫人点点头道:“虽说今儿是中秋佳节,不宜闹腾起来审人,可这事关府里老爷的子嗣大事,且用这等恶毒的法子下药害人子孙,实在是天大的罪过。咱们府里断不能容许这等坏人,若不揪了她出来,只怕她将来还要做恶。老爷只管放手去查,这头一条便是先将侍候刘姨娘的丫鬟叫来问问她们刘姨娘今日都吃了些什么,可有什么可疑之物?”
这一番查问下来,刘姨娘除了大厨房送来的三餐外,只在傍晚时喝了一碗安胎药,吃了几块柳姨娘送来的点心。
大太太便道:“母亲,这大厨房送来的东西自是不会有什么的,那安胎药也是她房里的丫鬟亲手熬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怕是那点心,不如请那贺大夫查验查验剩下的那两块……”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点头答应了,不多时那贺大夫便说从那点心里发现了桃仁。不等大老爷开口,太夫人便命素云去叫那柳姨娘过来。
☆、第六十七回
且说这大太太在心里暗舒了一口气,却不解为何她这表妹竟会在点心里下了红花来帮自己除掉刘姨娘肚子里的祸胎,当真是姐妹情深,急她之所急?还是说,她此举是另有打算,难不成竟是想嫁祸给自己?
一时柳姨娘来了,刚一进门,太夫人便喝道:“柳氏,你做的好事!你给刘姨娘送的点心里可是加了什么害人的东西?竟害得她一个成形的男胎硬生生给打掉了!”
柳姨娘一听,便喊起冤来,“老太太,奴家冤枉啊,老太太!还请老太太、老爷、太太们细想想,那刘姨娘肚子怀得是大老爷的儿子又不是我们四老爷的,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做什么要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儿去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况且先前大房院里也有好几个姨娘都落了胎,难不成也都是我做下的不成?”
“那点心是我送给刘姨娘的不假,原是我嫂子今儿晌午来看我,送了几盒南门大街上五味坊里的点心,我便给各房的太太、小姐们都送了些。又想着府里这些姨娘少有个亲人能进来看望看望,送些东西的,便也送了各位姨娘一份,都是我亲自送到太太们屋子,请太太们分发的。若说我这送点心的人有嫌疑,那但凡经手之人也应个个都细问一遍,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正好趁着转交之便,往里头加了些东西,或是掉换了我送的点心呢?”
说完,她便要看看被查出来加了桃仁的那两块点心,待瞧清楚了更是叫起屈来,“老太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送给刘姨娘的明明是豆沙枣泥馅的点心,当时二姑娘也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我说金丝芙蓉馅儿的给太太和姑娘,豆沙枣泥馅儿的给刘姨娘。怎么这会子变成五仁馅儿的了,这分明就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想要借着我的手来害人啊,完了还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还求太夫人明查,还奴一个公道啊?”
宜芳只觉心跳如鼓,手心里都是汗水,听见她祖母在问是谁将这包点心送到刘姨娘房里的,却是口干舌燥,脚下虚软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口,自有人替她说出来,刘姨娘的两个丫鬟一齐望着她道:“是二姑娘亲自送来的!”
见屋内众人一齐都看向自己,宜芳脚下一软,更是摇摇欲坠,她这一副慌乱的神情看在众人眼中,更是令人生疑。
大老爷面色阴沉沉地,一双三角眼紧盯着女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会亲自去给一个姨娘送东西?”
宜芳见父亲问她,颤声道:“我,女儿是去给姨娘送安胎的药材,正好柳姨娘送点心过来,我就顺便,顺便一道捎了过去,我在母亲房里一拿到点心就立时送过去给了刘姨娘。女儿没往那点心里加任何东西,女儿,女儿为什么要害姨娘呢?女儿,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我什么也没做……”说到后来,已是吓得哭了出来。
大老爷沉吟不语,大太太面色却有些变了,她正想说话,柳姨娘已抢先道:“既然这事儿不二姑娘做的,那二姑娘怎么面色这么难看,一张脸儿煞白煞白的,一副随时快要昏过去的模样。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姨娘这落胎之事就当真和二姑娘你没有半点关系不成?”
宜芳本就心虚,再听她这样一说,那还站立得住,双膝一软就坐倒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更是将柳姨娘质问她的话坐实了几分。
大太太见女儿这般的沉不住气,被人这么一吓,就什么都教人看了出来,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却忘了正是她见女儿心肠太软,为了让女儿心狠一些,也是为了一回生二回熟,强逼着女儿将那换成当归尾的十付安胎药给刘姨娘送去,好练练她的胆子,这才顺便捎带上了柳姨娘送来的点心,被扯进了这档子事里头。
此时大太太已敢肯定那加了桃仁的五仁点心根本就是柳姨娘一早装在盒子里的,还故意说什么豆沙枣泥馅儿,为的便是好嫁祸陷害她们母女。这个女人真是好狠毒的心,连对自己这个表姐都出此毒计,枉自己先前一直对她那样好,若不是自已帮她,她能嫁到这府里来做姨娘吗?若不是自己儿媳从中牵线搭桥,她女儿宜菲能攀上定西候府这根高枝儿吗?
一想到此处,大太太不由眼中冒火,怒瞪向柳姨娘,“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们芳姐儿最是心善胆小,经不起你这一番恐吓。只怕倒是表妹你贼喊捉贼,你说你送过来的点心是豆沙枣泥馅儿的,有谁亲眼看见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在盒子里面装着那藏了桃仁的五仁点心,好嫁祸给我们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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