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再值钱的表,它要是卖不出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就是一坨能看时间的铁块而已。哪里肯这么走。赖着好说歹说,差点没把嘴皮子磨破,老头最后终于把价格开到了两百。
“最高价了!你再不卖,我也没办法!”老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安娜咬牙,点头成交。
老头子乐了,翻开层层衣服,从捆在腰上的一只破布袋了抽出一叠大团结,一张一张地数了二十张,递了过来。
安娜接过钱,心里在滴血,道:“大爷,你先给我收着。别卖。我保证,等我有钱了,我回来找您再买回来。我给您加价,决不让您吃亏。”
老头笑眯眯地点头。转身收起手表。
安娜身边留一张大团结,把剩下的一百九卷成卷,看好边上没人,偷偷地塞进自己胸罩里,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急匆匆地离开。
☆、第4章
供销大楼里有服装部,安娜逛了一圈,看中的都要二十出头,平生第一次舍不得把钱花在衣服上。扭头出来回了火车站,在站前广场入口附近见有好几个口音听起来像南方的人在卖衣服,脚边放个编织袋,臂上肩膀上挂着衣服,见人就热情兜售。于是过去,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用不到供销大楼一半的价钱买了件做工看起来还不错的黑色外套,总算把自己裹了起来,如同蜗牛有了壳,安全感顿时大大提升。
安娜想还羊肉包大叔钱。但他的摊子已经收了。只得作罢。见边上还剩个卖麻花的摊。过去买了几根麻花,急匆匆地回到了候车室。
候车室里这会儿人已经很多了,各种口音夹杂在一起,到处是嗡嗡的声音,乱哄哄的。安娜一开始没看到李梅。早上她坐的位置已经被个中年男人给占了。四处找了下,最后发现李梅蹲在一个角落里,边上摆着安娜托她照看的行李箱,脸色白的像个死人了。
安娜急忙过去,把买来的麻花递给她:“就只有这个了。你凑合吃点。再不吃别又晕了。对了,你早上说要去什么地方来着?红石井?你等着我去问问有没有票。买了票你该去哪赶紧去哪儿,这里再蹲三天三夜也没用!”说完转身要走,裤管却被人扯住,回头,见李梅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个手工缝的小布袋,嘴边露出一丝微笑,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谢谢你。你是个好人。我想麻烦你先帮我保管下这个袋子,我等下就回来。”说完,也不等安娜答应,把那个布袋往她行李箱上一放,掉头就往前走,脚步看起来有些虚浮。
安娜看了看她留下的小布袋,目送她背影穿过人流最后出了候车室的门,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两人萍水相逢,她也不好这么追上去问东问西的。听她口气似乎是去哪里办点事。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反正她也没地儿赶着要去。
李梅留下的小布袋口子扎的很紧,还用绳子在外面缠了几圈。捏了捏,里头似乎是一卷纸什么的。安娜也没多研究,放进自己刚买的外套内兜里后,来到昨晚那个值班室的窗口询问路程票价。
昨晚那个女的已经不在了,换了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态度和气了许多,有问必答。
到s市有直达火车,硬座票价三十三元五角,卧铺差不多贵一倍。车程总共五十六小时,将近两天一夜。
到李梅要去的红石井没有直达。眼镜男说红石井是个林场,只有汽车站。要先坐火车到罗平县,再从罗平县坐汽车才能到达。
罗平县离这里不是很远。票价是四块两毛。晚上发车,明早就到。
安娜道谢后,决定等李梅回来就和她一起去买票。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能帮上别人一把,安娜还是乐意的。
安娜怕自己走远等下李梅回来找不到,一直等在原来地方。等待的时候,忍不住又想着父母的事。
现在她有了路费了。但接下来,真的回s市去找年轻时代的老爸老妈?
直觉告诉她,这并不适合。
但现在,s市似乎成了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或许她可以先回去,在父母生活的附近想办法落下脚来,以后再看情况?
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这样去了s市,刨除火车票的钱,剩下那一百多块,不可能支持她很久。
作为一个黑户,她怎么在这个三十年前的社会里应对查户口、找工作的困难,以维持最起码的生计?
广播里时不时传来列车到站的报站通知。边上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川流不息。
安娜想的头晕脑胀,发呆直到肚子又感到饿,抬头看了眼挂钟,才意识到李梅出去已经有些时候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时,候车室外忽然像是出了什么事,有几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地往右手边方向跑去,神色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少正在候车的乘客见状,也纷纷跟了出去。
安娜并没跟出去看热闹。这会儿她自己还烦心着呢。但拜边上那些看完热闹后回来的乘客们的热议,她很快也得知外头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太急着要上小号,推不开茅坑门,里头有东西挡着,费了老大劲才推开。一看,好家伙,吓得差点没拉出来!”一个男的讲的手舞足蹈表情激动,仿佛他当时也在场一样,“你们猜里头啥?一个年轻姑娘就那么靠门后,拿鞋上解下来的鞋带打个结,一头挂插销上,一头套在脖子里,就这么把自己给吊死了!公安都来了,封了厕所不让人进……”
安娜心里咯噔一下,掠过一丝不祥的预兆。拖着行李箱转身匆匆出去,赶到了车站厕所。
厕所已经被公安给封了。外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眼睛都盯着那个入口。一个老太太站在厕所门口,正对着一个公安巴拉巴拉地说着刚才的经历。
安娜想起李梅离开前让自己代为保管的小布袋,急忙从兜里摸了出来,解开,吃惊地发现里面竟是一卷卷起来的十元钞票,另外还有一角看起来像是随意撕下来的报纸,上头用铅笔写了些字。
安娜展开报纸,迅速看了眼上头的字,心脏立刻怦怦地跳了起来。
这是李梅写给她的。说自己原本要去红石井投奔小时候住过她家的姑妈。这五百块钱,是她死去的妈留给她的。因为藏在身上,所以没跟行李一起被偷。她不想活了,给安娜一百,剩下四百,麻烦她帮忙转到她姑妈手上。她姑妈知道她坐火车去她那里。名叫李红。
安娜手心冒出了冷汗,茫然睁大眼睛望着前头。
几个人正用担架抬出里头那个寻了短见的人。人被一块帆布盖着,看不到头。但露出了脚。
脚上那只少了鞋带的球鞋,就是李梅的。
公安问完了老太太,和车站的人又说了几句,走了。看热闹的人渐渐也散了。
……
安娜坐在昨晚自己莫名其妙摔的台阶边,手脚冰凉。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梅看起来那么反常。
她身边既然有五百块那么一笔不算少的钱,那么寻死必定不可能是因为丢了行李。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至于她为什么要在投亲半路生出寻死念头,又凭什么这么相信萍水相蓬的安娜不会吞了全部五百块钱,这些,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
安娜捏着那个烫手的小布袋,坐了许久,心神渐渐定下来,朝车站工作人员打听到站前派出所的方位,找了过去,询问车站厕所里自杀事件的后续。
刚才那个做记录的公安看了眼安娜:“你认识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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