绁羁馆(1 / 2)
这是一座孤芳自赏的宅院。
陶土砌的院墙看似简陋,左右两株迎客松却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岩板小路曲径通幽,一侧竹林进深,一侧小桥流水。
乔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
主建筑更是平凡古朴,看上去只是一座茅草屋。
池珏跟在百里赟淇身后,拢了拢肩头的黑色大衣,仰头看着茅草屋檐下挂的小匾,一字一顿地轻声念:“绁,羁,馆。”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百里打开门,两人换了鞋往里走。
“唔…出自陶渊明的诗?”池珏歪头想了想,凭着依稀的记忆猜测道。
这茅草屋着实小巧,内里只是一间平房,几根松木支撑房梁,一眼望得到尽头,落拓而敞亮。
“嗯,这是我外祖父的旧宅。他每每有烦闷无法解惑时,就会来这里。这句诗的意思是人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大梦一场,不必被俗世的尘羁而绊住脚步。他想以此来开导自己。”百里引她坐到主厅沙发里,灰扑扑的白绒布沙发其貌不扬,坐上去却如同陷入云朵般柔软。
卷起的珠帘随风簌簌飘摇,帘外是深深的竹林。绿影婆娑,雪花被葱茏的竹叶滤下,洒上青苔遍布的土地,像间错绽放的白色小花。
除了她哥,还没见过有人也千辛万苦将竹子移植到海外的。
池珏对百里的这个在本地财富丰厚,又品味高洁的外祖父产生了好奇。
“你的外祖是温哥华人?”池珏问道。
百里赟淇从几步之遥的厨房回来,手里拿着两瓶冰水,递了一瓶给她,先是抱歉地说:“这儿荒废很多年了,只有些工人定期来维护。冰箱里还在适饮期限内的,就这个了,没关系吗?”
见她伸手接过表示可以,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坐到池珏对面的沙发上,才徐徐说:“我母亲从小流落在外,生下我之后很早就去世了,外祖父悲痛欲绝,不愿再见到我的生父,所以晚年搬到这座城市定居。怀着错失机会参与女儿成长的遗憾,他贡献了很多给这里的教育事业。”
池珏握着冰凉的瓶身,屋外有泉水声忽近忽远传到耳朵里,冷冽叮咚的声音从茅草枯竹间隙穿过,平添了一抹无悲无喜的摩擦感。
她焦灼的心被寒冷抚平,向后靠在唯一有可能温暖的沙发上,看了眼对面身着单衣的少年,迟疑地问出心中猜想:“这座屋子,也不设取暖设备?”
百里理所当然地勾唇,这样粗糙随意的屋子,连能通电的地方都有限。
“温饱会使人倦怠的说法,其实是为了向外人掩饰而找的借口。”他抬头环视半圈,对这间破草屋的前主人感到可怜又可笑,“我母亲很小的时候因为意外,流落到修道院里,孤苦无依,缺衣少食,更别说取暖了。幸好蒙红衣大主教垂怜,才长大成人并接受了教育。刚好成年的时候,她遇到了我的生父,一个初识看起来还算是个忠诚勤勉的男人。两人陷入爱情,结婚后没多久,外祖父通过千方百计,终于找回了他的女儿。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和贵族头衔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个男人被砸晕了头,逐渐浪荡起来,每日吃喝嫖赌,莺莺燕燕无数,甚至经常有妖艳的女人找上门来。母亲艰难地支撑到把我生下,极度抑郁症没有放过她,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池珏瞪大眼睛听着,没有想到他这样的清冷贵公子,还会有如此令人叹息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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