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我也是未经人事的小青年,为什么此刻一比,我好像脸皮比她厚了不少似的。不过她的这番话。让我心里挺温暖的。因为她说的内容,正是我当年拜师的时候,我跟师父的许诺,我想做一个好人,我想去帮助别人。这么些年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我在帮助别人,可孟冬雪是第一个用这样的口吻亲口告诉我的人,这让我很感动,也很高兴。
于是我带着她准备下楼离开,当下已晚。我们也不愿意去吵闹老夫妻两人,有事明天我再来特别交代一下就行。可是就在我们走到楼下的时候,老天爷疯了似的,突然下起了大雨。
在寒冬漆黑的夜晚,顶着大雨走泥泞的山路,这无疑是一种找死的行为。于是我和孟冬雪就默默站在牛棚边上躲雨,都是那等下小一点的时候再走。可这雨却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屋外很冷,我们俩直挺挺站在牛棚边上,玩意老大爷老大娘出来上个茅厕。估计会把我俩当做鬼吧。于是我提议,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屋里等一会儿,外头风大。
就这样,我和孟冬雪又再一次上了楼。只不过我把她送到屋里之后,我却没有跟着进去。我说你自己先歇着吧,我在外头吹吹风。说完我就合上了木门,但是并未上锁。我其实并非不怕冷,而是我惧怕那种你不言我不语的尴尬,还不如给她一点空间,免得将来见面不好相处。
我靠着门边的墙壁坐在地上。下雨的天空看不到星星,黑漆漆的一片,但我却始终把视线集中在那片漆黑当中。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也许是眼睛虽然望着前方,心里却思索着别的事。但如果要我回忆,我却一点都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我只记得大约在一个钟头后,雨依旧没停,但孟冬雪却打开门走了出来。坐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就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一夜,我们就这样一声不吭得待到了天亮。外边哗啦啦下着雨,被雨淋湿后。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却也包含着底下的牛棚里臭烘烘的牛屎牛尿味,我身边还有个不合场景的招魂幡,随着夜风,伴着夜色,轻轻地飘摇着。这看似极其诡异的一幕,却成了我人生中,第一次温暖浪漫的回忆。
孟冬雪靠着我的时候,似乎还小睡了一两个小时,因为她会偶尔轻轻地抽动一下肩膀。而我却一夜没睡,天亮之后,我远远听见老夫妻俩打开门的声音,于是我借口要去撒尿,孟冬雪才把头离开了我的肩膀,只在我的肩膀上留下长时间压住的触感,以及她身上的气味。
我告诉老大爷,事情都解决了,但是你们家这牛棚,估计得挪个位置。不管是要挪开位置,你还得想法子挖开牛棚底下被屎尿长年累月浸泡的地面。因为那下头,埋着许多死人。用屎尿覆盖辱人尸骨,难保将来还会不会出些幺蛾子。
而老大爷也证实了我另一个猜测,他回想起几十年前剿匪的时候,那些土匪,的确就是这个月份,差不多也是这些天的时间打死的。交代完这一切之后,我问孟冬雪,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徐大妈家?她还是一副小姑娘害羞的样子说,让我先回去,她待会再走。
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但我还是先离开了。原本我以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假如说在此之前隔着一张纸,那昨晚发生的一切。应该说算是捅破了一点吧。尽管在昨天之前,我对孟冬雪也只是单方面的心存好感,我压根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我这个人。可是昨晚的那场拥抱,以及她自己走出来,一言不发地靠在我身上。这难道不是在向我表达着什么吗?还是说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人家小姑娘兴许只是害怕而已。
当天回到徐大妈家里,告诉了纪幼安和她室友,屋子已经被我弄干净了,从此可以放心。她们连连道谢。尤其是纪幼安,那种溢于言表的感激其实是装不出来的。这下子我觉得,起码我和她之间的这些误会,也算是因为这次帮忙而消除了。作为感谢,我也不知道纪幼安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她竟然摘下自己胸前的领袖徽章,说要把这个送给我。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收下了,从此以后,我的包里就多了这么一个再也没拿出来过的小东西。
我一夜未睡,纪幼安她们占据着我的床,于是我只能到门口靠椅上坐着睡。但却怎么都睡不着。起身看书,也怎么都看不进去。偶尔走到门边张望,也没看到回家的路上有孟冬雪的身影。总之,我第一次出现了这种样子的焦躁,这让我非常烦恼,然而,我却不知道这一切的烦恼,究竟从何而来。
就这么焦虑地挨到了傍晚,徐大妈家的大黄狗朝着远方叫了起来,我一看,是孟冬雪回来了。不知为何,我竟然没有出息地站起身来,好似迎宾小弟一样,拘谨地站着。在她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本来想问她今天去了哪儿,过得怎么样,她却只是冲着我微微一下,然后直接越过了我,进屋和纪幼安他们说说笑笑去了。
哎,看来,也许是我想多了。
第七十九章 .砍竹少年
从那以后的连续好多天,孟冬雪和我的关系却始终停留在相视一笑的阶段。其实和以往并未有太大的不同,但因为那一夜在牛棚上的小木屋里,我和她毕竟有过短暂的亲密,也许正因如此,才让我无所适从。
我是一个对女性几乎不了解的人,所以我也没办法去猜测孟冬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起码我自己而言,我心情是比较矛盾的。自打纪幼安和她的室友回去之后,我依旧每天睡在堂屋里,每到孟冬雪早出晚归的时间,尽管我并不想让她察觉到我的关心和关注,却依然忍不住会时不时望着她离开或回家的那条必经之路。
我曾寻思着,要不然就直接把这层纸捅破得了,省得让我整天猜来猜去的。但我却没有说出口的勇气,我终于发现我并不是害怕对她说,而是害怕说出来被拒绝。同在一个屋檐下,到时候就更尴尬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好多天,我的精神也为此大打折扣。纪幼安被我搭救了之后。自然免不了在其他人跟前多说我的豪华。于是我察觉到许多对我另眼相看的知青,到后来态度都慢慢发生了转变。是的,在这样一个村子里,即便我这种人属于另类的存在,但还是能够渐渐被大家所尊重的。
终于有一天,生产队队长来找我。说自己的小外甥好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我去帮忙。我在完全没有得知情况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我需要一个理由,让我暂且不去胡思乱想,甚至是暂时离开这里。
也许是我答应得爽快,这让生产队长还有些讶异。他家住在村头。这次出事的他的外甥,是他妹妹家的孩子,妹妹嫁去了别的村子,距离咱们这儿,大概得有半天的路程。于是我此刻不但有了转移注意力的理由,还有了暂时离开村子去办事的理由。
连事情都没打听我就答应了,约好第二天早上,我去村头他们家等他。
这件事我连徐大妈都没说,只是告诉她我得出去一趟。第二天天刚刚开始擦亮的时候,我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徐大妈家里。这短短一里多的路,竟给了我一种逃离煎熬的感觉,走得无比轻松。
生产队长姓李,村里人都称呼他为“李队长”。和村长不同的是,村长负责管理村子里的闲杂事务,协调乡亲们的家长里短。生产队长则只负责耕种和收获。在那个年代,每家每户按人头和政治成分,每月或每季需要给国家上缴一定份额的粮食,作为回报,则以积攒“工分”的形式,来考核每个人每月的工作是否合格。合格的人则可以分到一些自己家没种的粮食,还有肉,酒,布匹等物,不光如此,还有钱拿。
听上去很美好,但实际上,做的还是当年地主的那些事。
在去另一个村子的路上,李队长才跟我说起了这件事的经过。
他的外甥今年8岁,由于农村上学晚,今年9月的时候,才把孩子送到镇上的中心小学去上学。前一个月相安无事,孩子上学也挺用功的。村子距离镇上不远,所以孩子每天都是早上出门上学,下午放学后还得回家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8岁的孩子也没办法做多少事,也就只能帮着割下猪草,或者喂喂家禽牲畜。忙完了这些之后,才能够开始写作业。
李队长说,可是就在一个礼拜之前,孩子照例放学回家,帮着家里去后山砍竹子,但是这一去就一夜没回家。家里人等到晚上开饭的时候看见孩子还没回来。于是就特别着急,全家动员还拉上附近的乡亲,漫山遍野地找孩子,始终没能找到。第二天白天也继续找,想着有光线也许能够看得清一些,可是依旧没能找到。
李队长告诉我,乡下地方小,有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很快就全村都知道了。虽然大家都很担心孩子的安危,却免不了出现一些胡乱的猜测。说什么孩子是被狼给叼走了,或者说是遇到毒虫毒蛇,给摔到山下边去了,甚至还有人说,是被外乡人用糖果骗了走了。
短短一天时间,猜测和传闻就到处流传着。这对于自己妹妹家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虽然人家的猜测都没有得到证实,但是那些情况,却恰恰是自己担心的。我打断李队长说道。难道小孩子走丢了你们都没报案吗?李队长说,当然报案了,人家民警同志还来了,但是我妹妹那村子吧,因为靠近镇上,所以村的范围挺大的。邻村的人多少有些不熟悉,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去了邻村玩什么的,这么大的范围,多数都是野地和农田,要找一个八岁的孩子,实在是非常困难。
李队长接着说。到了失踪的第二天下午,终于传来了消息,说孩子在离家大约十里之外的竹林子里被找到了,但是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在几株粗大的竹子之间,侧卧着,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手臂之间,整个人看上去很像是一个球状。而且找到的时候孩子没有反应,当时还以为是死了,结果很快就醒了过来。当人们问起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孩子却显得迷迷糊糊的,好像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事。
从李队长跟我说的这些情况来看,如果说一个人走在山里突然失踪,被找到以后,却对山里的那段记忆,例如怎么走到那儿去的,又例如为什么身上没穿衣服,等事情没有记忆的话,我初步判断,孩子有两个可能。第一是毕竟岁数小,魂魄没有长齐整,就容易给一些山里游荡的邪物挤出去,这种方法就跟最早的时候,村里王家人丧事现场,那个叫廖宇轩的小朋友一样。另外一种,就有可能是鬼打墙。
所谓的鬼打墙,大多时候是在指,人在一个地方来回打圈,却怎么都走不出去。就好像钻进了一个迷宫一样,眼前看到的和脚下实际走着的,其实并非同一条路。这种状况多数发生在农村又坟山的地方。以往交通不便,人忙活一天回家后,许多都要从一些零零星星的坟边路过。这个时候,就很有可能出现鬼打墙。不过鬼打墙基本上是对人无害的,顶多也就是感觉到稀奇而已,事后并不会对人产生什么坏的影响。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鬼打墙,在极少数情况下。也同样会产生危害。这取决于让人出现鬼打墙的这个“鬼”其动机的好坏。例如有些人走夜路,莫名其妙地就钻到了坟地里,然后中途记忆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自己才发现,原来我昨晚在坟地里睡了一觉。这种情况,就跟李队长外甥遇到的,有那么一些相似。但是还有一种就比较危险了,鬼打墙的方式都是一样,结果却截然不同。例如有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眼看前面是条笔直的路,一脚踏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悬崖,或者一条河。如此一来,人多半就没了命。这种鬼打墙的始作俑者,多是恶鬼,且没出现一次,受害者非死即伤。
李队长的外甥没有受伤,但却无从保证他遇到的这个鬼是好是恶,因为毕竟他身上一丝不挂,时下已经是年末,农村本来就又更加冷一些,加上竹林这样的地方。相对潮湿,夜里更是冷得刺骨,那么这个孩子赤身裸体了一晚上,就算是人没死,估计也是伤了元气了。
但是这些猜测我并没有告诉李队长,因为目前我只是觉得有可能是,但未必就真的是。于是我让李队长接着说后来发生的事。
李队长告诉我,孩子被送回家以后,父母一边哭一边责骂,这个孩子是比较懂事的,以往看见父母伤心,他一定会安慰或者跟着一起哭,但是这次他却完全没有反应,神情呆滞,精力无法集中,感觉对身边的东西,都非常麻木一般。
我问道,那他还记得这地方是自己家。这两个人是自己的爹妈吗?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突然的性情大变,也有可能是被鬼上身的缘故引起的。但是李队长却说,当然认识,回到家后一切都和寻常孩子一样,一天到晚三餐不落。该玩就玩该睡就睡,只是父母担心他的状态,暂时跟镇上的小学请假,所以这一个多礼拜,都在自己家里。
听他这么说,我竟然有点糊涂了。我原本根据李队长的描绘。心里对孩子的症状是有个初步判断的。但每当我的判断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却用另外的事实,来驳斥了这个判断。李队长说,虽然孩子感觉没别的异常,可是作为朝夕相处的家人来说,怎么会对孩子这突然之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察觉呢?
于是孩子的妈妈,就瞒着孩子的父亲,偷偷去找了村里一个80多岁的“麻油婆”,让麻油婆帮忙看看孩子倒地怎么了,结果麻油婆说,她看见孩子的手脚腰部,都被粗大的绳子缠绕着,正在往远处拉,孩子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东西在拉扯自己。
我心里一惊,如果麻油婆看到的幻想是准确的,那这个孩子有可能离死不远了。
第八十章 .奇门卦象
在几百年前的四川,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据说那场屠杀之下,有一千多万人的四川,被杀得只剩下五六万人。对于这场屠杀,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应当归罪于当年那个叫张献忠的义军领袖,有人说是归罪于清廷剿杀张献忠的时候,顺便屠了川,把罪过嫁祸在张献忠的头。
至于真相是什么,我一个只上过几年旧学的人,无从说起。但正因为当时的四川遍地无人,以至于不得不从外省迁移人口过来。这就是有名的“湖广填四川”。彼时的“湖广”。通常指的是两湖两广,也就是当下的湖南湖北,广东广西。除了川东地区受到的灾劫较小之外,大部分如今的四川人,其祖先都来自两湖两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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