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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

闵行远打开闻了闻,扑面而来一股清涩的药香,他拎着药袋晃了晃,不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吧

孟云池含笑拢袖,自然不是,普通丹药而已,你的身子需要慢慢调理,不能再出现昨夜那样的情况了。

不是什么原料做的,只是加了点东西而已。

闵行远将药袋收起来。

每日一粒,没了便要和我说。

好。闵行远亲了亲他的唇角。

平县不大,一条街走到底耗时不出四刻钟,墟日时会比平时热闹许多。这里不甚繁华,但胜在有一片好景色。

远离人群,平地一片疏落的河边柳树,夹杂着三两成群的居所,颇有几分小桥流水人家的幽淡意味。

河中央的涟漪一圈一圈涌到岸边,清澈见底,孟云池拾了块河边的鹅卵石握在手里摸了摸,扬手将之甩出去,石块在水面上旋转着飞跃远去。

他面上带笑,眺望那石头能飞得有多远,神色明媚。

他甚少露出过像这番带着少年气的神色。

孟云池的稳重与温柔仿佛与生俱来,但藏匿在其间的死气却无人察觉,有时候闵行远甚至觉得,他的师尊似乎并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

他的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闵行远手指微动,哑声问道:有多远

很远,孟云池没有回头,他说,打在对岸石壁上了。掉进河里。

师尊,闵行远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我们走吧。不要再留在成华宗了。

去哪儿回魔界吗?

师尊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孟云池低头揉揉他的手指尖:好,那就回魔界吧。

第60章 往事

宋将离随徒弟外出回来, 发现成华宗似乎哪里变了些。

他的师弟在一个多月前外出后不知所踪,邵月殿内的那个管事侍从也在不久之后随之消失,邵月殿就这样蓦地空了下来。而奉溪闭关在明兮宫内断绝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无人可接近一步。雲骅身为成华宗掌门,事物繁忙, 早在多日前便因其他事外出。

这偌大的成华宗里, 竟没一人去探寻文熹长老失踪的缘由。

宋将离找遍成华宗,只从凤玉楼那里得知, 孟云池在一个月前原是携着他的徒弟出去的,他们什么都没带, 只说要下山一阵。

若说是下山历练, 出门几年几十年不归也很正常, 但孟云池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杳无音信,何况他平时也甚少出过宗门。

就这么走了。

宋将离觉得这宗门里忽然空得慌。

石室内一人静坐,高冠束发,交领斜襟,从冰玉上盘旋而起的气雾在他身边盈盈缭绕, 如若秘境里偶然间探寻的不世仙人。

奉溪缓缓睁目,拭去唇角的一丝血迹,从冰玉床上下来,脚步轻缓, 却困兽般原地盘旋。

你要走了吗他轻声对着空气道。

你终是不愿意留下来

我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让你再回头看我一眼。

年少时意气风发,满胸壮志, 一心一意只为登道成仙,扬名天下。他不管不顾的只为向前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将触手能及的所有之物垫之脚下,铺就一条天阶,踏着浮世百般人为情驰声走誉。造就仙尊奉溪,万宗第一人,当世者无可匹敌。

他踏着天阶终于到达高山之顶,却忽然发现,原先在身后一回头就能看得见的身影,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那道向来会在身后等待凝视着的目光,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去哪儿了?

奉溪沉思良久,脑子顿如被闷了一锤般恍然。

他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啊。

初遇之景犹历历在目,嘉裕元年,梦泽宝地湖畔,他被拍了拍肩头,回头正瞧见月光灿漫,那细碎星光下笑意吟吟的九州第一美人,顶着张漂亮至极的脸对他笑道:小公子,我瞧你面善得很,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奉溪转身,有些痴痴然的伸出手去,想摸摸那人难得有些活气的脸,一句脱口欲出的好字却在幻象破灭后哽在了喉咙里。

是了,他记起来了,那时的他根本并未回应半句,只是漠然甩袖离开而已。

这是他们的初遇。

他的冷待,他的漠视,他的疏离,总是在那人面前显露无遗。但那人却总是不骄不躁的等在他身后,一如既往,温柔沉默,一回头便能看得到。

他犹记得孟云池说为他种了一片火百合时浅笑的模样,也记得偶尔修炼剑术时孟云池在一旁替他指点的神情,他们似敌非友,若即若离,但他已经忘了孟云池曾经到底陪过他多少年,似乎久到了孟云池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明明他们的关系连最基本的朋友都不是。

以至于他以为他会一直在原地那里等待他,哪儿也不去。

直到他功成名就,蓦然回头,那个人却不见了。

万年前那一场乱战里到底死了多少人,无法计数。

魔尊一脉被尽数剿杀,魔宫一夜之间覆灭,魔界的连通之门被封印起来,由各大灵兽一族镇守八方的魔界接口。然而真正的乱战,揭开序幕。

孟云池一死,息门暴动,沉渊里的极地之物冲破束缚来到修真界里,将那一众还未来得及庆祝成功的众派仙首打了个措手不及。

地鬼之穷凶极恶的程度远超所有人想象,它们能生啖人的血肉,蛀空修真者的血肉后披着一张人皮潜入宗派里,也能钻进修真者的神识间趁虚而入,游走于体内各大穴处,致人疯癫走火入魔后反将其同伴击杀。

地鬼根本杀不死。

人之心恶念不绝,地鬼便可源源不断。

息门是时间与空间之缝,本身无所谓善恶之分,但其里面卷着极尽凶残暴戾之物,被放出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自诩正道冠冕堂皇的那些仙首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们杀死了自己口中所谓恶虐之表的魔尊,却把真正的魔物给放了出来。

奉溪颤着手从孟云池的尸身里剖出他的内丹,借之勉强将息门封印起来,放在成华宗禁谷里,那长达百余年单方面被屠杀的噩梦才终于结束。

兜兜转转,他们犯下的杀孽最终报复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魔宫里那一片的火百合都在乱战里被付之一炬,待奉溪前去查看时,那里只留下一株奄奄一息的火百合,枝叶被燎得所剩无几,几乎要脱水死去了。

他将那剩下的唯一一株百合挖回明兮宫将养,吸收天地灵气,百合早已化出混沌意识,奉溪将其点化神智,赐名将离,收归门下。

他最后悔的便是压抑多年不肯直面的感情让自己恶意迸发,在孟云池面前硬生生将那火颂的眼睛剜下来,说了那样一番话。

孟云池并非死于他手,他那一剑分明留了余地。

他死于自绝心脉。

待他踉踉跄跄伸指去探寻那地上之人的脉搏,却只摸到一片余冷之时,便觉寒意从心底泛上来,似乎要将他的心口破开一个洞,呼呼漏着冷风。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将他的身体小心封存起来,日日寻找复活之法,那一阵他就如疯了一般,险些将自己弄得走火入魔。

最后终于被他寻得招魂阵。

然后招回来了个冒牌货。

在那人睁开一双眼睛,用陌生惊艳的目光看着他,问他是谁时,他便知道,孟云池不愿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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